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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表现出的不快更像是对苏氏这个人的不喜而不是针对某件事的反对,当即点了点头,“客随主便,不知您想在哪里……”
“请跟我来。”苏氏——苏素身形一转,朝正堂西侧的偏厅走去。
钱氏赶忙向身后的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们留在正堂。另一边的欧菁则是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摆出了“我才不稀罕偷听”的傲然姿态。
苏素把钱氏带进偏厅,关上门,放下挂在门上的帘子,并顺手在帘子特制的夹缝里塞了一张隔音符。
这张纸符乃是欧阳的杰作。别看他字写得很不咋样,画起符箓却是无师自通,第一次照猫画虎就搞出了成品,现如今更是成了手下人的符箓提取机,即便顶着符师的头衔出去招摇撞骗都不会被其他修者揭穿。
但苏素的修为实在是低到令人发指——欧阳原话,即便是最最低阶的纸符,能被她拿去使用的也是屈指可数,而隔音符这种只要感受到声波震动就可自行激发的便是其中一种。
安放好防御措施,苏素转过身来,没有急着和钱氏说话,先把左臂的衣袖撸了起来,露出胳膊上那颗猩红醒目的守宫砂。
钱氏不由一愣。
“我不想您因为某些错误的认知而生出了错误的猜测,以至于错误地解读了我今日来此的目的。”苏素微微一笑,放下衣袖,“重新介绍一下,在下姓苏名素,身边人一般叫我素姐儿或是苏掌柜,因为我做的就是掌柜一职,为我家皇夫打理生意店铺。”
这颗守宫砂纯粹是因为好奇才被点上去的。点的时候把苏素疼得吱哇乱叫,后悔不迭,但之后倒是真起了几次关键性作用——这年月的人无论男女都对女性的贞洁有着一众近乎[变]态的重视,只要一看到守宫砂,其态度十有8九会从轻蔑转为肃然起敬。
钱氏也不例外,马上直起身来,和苏素重新见礼,自责道:“失敬失敬,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如有怠慢之处,还请苏掌柜见谅。”
“您客气了。”苏素笑容不变,“大家都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在这种世道下的艰难与不易。比如在下,即便有与男儿一较高下之心,也只能栖身于我家皇夫的羽翼之下,靠着他老人家的庇护小打小闹。”
在苏素心里,欧阳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人家,即便按生理年龄计算也是父亲辈的,若是换成生存年限,更是曾祖父、曾曾祖父一级。
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个回合,苏素没再继续虚与委蛇,率先挑明了来意。
“不知钱夫人对今后可有打算?”苏素问道,“我想您也明白,那定北侯府肯定是回不得了。”
“陛下允了那匹夫休妻?!”钱氏马上脸色一变。
“怎么可能。”苏素笑着摆手,“您别忘了,这姻缘之道上虽有休弃正妻的‘七出’一说,更有不可休弃的‘三不去’,而且‘三不去’的地位是排在‘七出’之前的。无论是礼法上还是律法上,定北侯都没有休妻的资格,陛下更不可能允许他做出这种千夫所指的荒唐行径。”
说到这儿,苏素话音一转,“事实上,就我来看,定北侯本人恐怕都没想过真的要休了您——他之所以上了那么一道请求休妻的奏折,就是因为他知道陛下绝不可能允许他休弃发妻,最后只会训斥他一通,再把折子打发回来。这样一来,您这位真夫人得了安抚,他对那位假夫人也有了交代——你瞧,不是我不想把你扶正,实在是陛下他不允许我这样做啊!”
钱氏深吸了口气,无论表情还是心情,都明显没有因为苏素这番猜测而变好。
沉默了半晌,钱氏才缓缓开口,“若是真如您猜测的,那匹夫从未真的想要休掉我,为何您之前却说这定北侯府肯定是回不得了?”
“初八那天,您去过正阳门,还险些告了御状,对吧?”苏素问。
“是。”钱氏点头认下,“得知那匹夫竟然递了折子,想请陛下下圣旨废了我的正妻之位,我便一时激愤,生了同归于尽之心。只是真到了正阳门,我便冷静下来,有了迟疑,正好那匹夫追了过来,我就顺手推舟地作了罢,跟他回了侯府。只是没曾想……”
御状不是随随便便想告就能告的。
只要敲响正阳门前的天雷鼓,当值的侍卫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先抽击鼓之人五十鞭。等这顿鞭子抽完,击鼓之人才能转往刑部大堂,再根据所告之人的身份地位,享受打板子、滚钉板或是在刀山火海里走一遭的不同招待。等到这一关也熬过去了,主管此事的刑部官员才会接下状纸,将其呈献给皇帝。
钱氏不清楚具体细节,但她知道告御状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所以才会在最后一刻生了迟疑——那时候,她和定北侯之间的怨忿还远未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就是因为您有了这样的举动,却又没能将其进行到底,才会让定北侯对您起了杀心,欲除之而后快。”苏素叹了口气,“说句难听的——这儿子啊,没了可以再生;女人呐,更是排着队地等他去挑;只有这官帽和爵位,一旦丢了,那就很难找得回来了。如果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这断人官路就等同于刨人家祖坟。而您此前的所作所为,便是在定北侯的祖坟上挖了一锹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