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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在他听来,那模糊的字眼……像是“池生”。
很像是“池生”。
纳兰峥进到里头还未坐稳,马车就晃了晃一溜烟飞驰了出去。亏她早知湛明珩不怀好意,牢牢扶稳了车内的小几才没跌倒。
她狠狠瞪了一眼悠悠坐在上首研究手中弩-箭的人,决计不向他行礼了。
在湛明珩这等只会欺负弱女子的无赖面前,要什么温良恭俭让啊!
“太孙殿下这是要带我们姐弟二人去哪?”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这发冲的语气与方才和顾池生讲话时谦逊有礼的女孩家姿态两相对比,叫湛明珩立刻就不舒服了。
他搁下弩,冷冷道:“拿来。”
纳兰峥一头雾水:“拿什么?”
湛明珩遥遥一指她的左手。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套着的那只白玉镯子。方才顾池生还给她后,她嫌拿着碍事就顺手戴上了。
这是从前姨娘请玉匠替她打的,他要这个做什么?
湛明珩见她一副不肯给的样子,倒有强夺的意思,手伸出去却记起昨日那桩逾越的事,想了想还是没有动,继续耐着性子道:“这是旨意。”
纳兰峥被气笑,这下子敬称也没了:“妤公主还道你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照我看,你不是谁是?”
湛明珩眉头一皱,脾气来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一把抓过她的手就去捋镯子。
纳兰嵘大惊,忙上前去拦,情急之下也没了敬称:“你不许欺负姐姐!”
湛明珩毕竟没白多吃五年大米,力气实在比纳兰嵘大上许多,不过稍稍一掰就将他撇开了。
纳兰峥活了两世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泼皮无赖,她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他这般反倒愈加不肯给了,一面躲一面急声道:“湛明珩,你无赖!”
他是多久不曾听见有人敢这样直呼他全名了啊,气极反笑起来:“纳兰峥,你好大的胆子!”说罢便没再留余力,将她缩在身后的手死死往外一拽,顺势捋下了那只镯子。
纳兰峥被他弄得生疼,忍不住“嘶”了一声。纳兰嵘见姐姐被欺负成这副模样就差哭了,哪还管得上什么尊卑礼数,眉头一皱就朝湛明珩狠狠撞了过去。
这一下可使了大力,虽不足以撞倒湛明珩,却叫他的手偏了那么一偏。
也因此,“当”一声清响,他捏在手里的镯子掉了下去。
车内霎时静了下来,三人齐齐朝躺在地上的镯子看去,只见白玉的表面多了一处细密的裂痕,显然是碎了。
纳兰峥记起这镯子的来历,顾不得手腕火辣辣的疼,忙去捡来看。
这一看却愣住了。白玉确是碎了无疑,可那细痕处分明显出了两个字来。
洄洄。
那是她的小名。
七年前,她与弟弟的降生解了魏国公府多年无男丁的大患,纳兰远一高兴,提笔挥墨写下了大气磅礴的“峥嵘”二字,以此给姐弟俩取了名。
繁盛之意不可拆,因而纳兰峥就随了弟弟的山字辈。可她的生母阮氏却希望她能像个普通女孩家那样平凡度日,免于纷争,便给她补了个水字辈的小名。
阮氏识不得几个字,纳兰峥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听她有一日问身边的嬷嬷,说可有水字旁加“回”的字。
那嬷嬷说是有的,后来她就叫她“洄洄”了。
纳兰峥曾想告诉阮氏,所谓“溯洄从之”,“洄”字包含“逆流而上”之意,它可一点都不普通。
可她却一直没能说出口。阮氏不晓得“洄”字之意,却认得“回”字。她想,她一定是期盼什么东西能够回来吧。
就没忍心破坏这份希冀。
这一世,她也曾得到过母亲的疼爱,起码那时候的阮氏真的待她很好。
可是后来,她疯了。
在她五岁那年,阮氏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何要抢弟弟的慧根,骂她怎么不是个男孩,说自己恨极了她。就这样险些将她弄死在青山居里。
她被毒打得浑身是伤,若非如此,也不会过到主母谢氏的名下,两年来被勒令不可踏进青山居一步。
她的丫鬟们都说,小姐这是因祸得福了。
当真是祸吗?
她垂眼瞧着手里的白玉镯子,实在很难相信,一个将心思藏得如此绝妙的母亲,会那样记恨自己的孩子。
究竟是多不能开口的情意,非要碎了才叫人看见呢。纳兰峥想。
她一下下缓缓眨着眼,记起那个眉眼动人,曾抱她在怀温柔哄她入睡的女子,只觉心间酸楚极了,眼眶里盈满的泪跟玉珠似的落了下来。
纳兰嵘和湛明珩瞪大了眼,双双傻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