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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这么说的话,就给人一种不好拒绝的意味在里面。
“……也好。多谢使臣。”
永宁将手轻轻放在那只臂膀上,借着力往上走。
期间高解忧似乎是嫌她借力借的不够,直接用手扶住了她的胳膊肘,让她整个重量都靠在身上。她今天穿的还挺正式的,里三层外三层,特别是外头的大袖衫,本来就重,上头又绣满了双面绣和金银珠饰,这下就更重了,还有她那十八幅的马面百褶裙,稍微不注意就要踩住裙角。
哎,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呀。
来的路上发现忘了带给宁怀因的贺词,便打发莲子回去拿,这会儿婢女不在身边,幸好有高解忧,她也就不客气的把他当扶手了。
这般被高解忧扶着上了高楼,永宁才刚把提着的裙角放下来,就感觉到一个不寻常的目光扫在她脸上,她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会儿,就发现了源头。
合仪小朋友正倚在栏杆上,手里执着柄荷花红鲤鱼的团扇,目光不善的看着她。
啥玩意儿,宁怀因还邀请这个小事儿逼了?
想起在抚梅园里的一幕,宁怀因为了她斥责合仪,虽然她并不心悦宁怀因,但有人欺负自己的时候他能挺身而出,永宁还是很感激的,心里也有那么点虚荣心。
但今日又看到合仪站在这里,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大抵又是她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在作祟了。就好比一个男同学在你和跟你不对付的碧池争吵的时候站在了你这边,你有点小得意吧,有点沾沾自喜吧,可转眼就在男同学的生日宴上看到了这个小碧池也来了。
嗤,本来以为自己和男同学的关系更好呢,没想到都一样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永宁的视线和合仪的在空中噼里啪啦交汇了一会儿,永宁一把拉住了高解忧的手,昂首阔步的走了。
不远处就站着在迎接宾客的宁怀因,这是他第一次在京中过生辰,虽说是生日宴,但也算是个变相的社交场合,京中大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永宁拉着高解忧走到人群外,想和宁怀因说句话,但无奈人太多,她又不想那般灰头土脸的挤进去,便先去一旁看风景了。待等下有机会了再单独说两句吧。
永宁随意的靠在柱子上看风景,粉紫色的纱帘被风吹起,蓦地就裹在了她脸上。
她正想去揭开,有一双手已经先她一步,帮她揭开了那层面纱,高解忧浅浅的笑,深情的望着她,“公主这苏幕遮,当真是美妙至极。”
永宁望着高解忧碎满了光的星子,耳边突然就响起了来自星星的你(韩剧)的主题曲。
妈妈呀,做韩剧女主角太幸福啦!
永宁和高解忧默默的对视,春风扑面,带来阵阵裹着水汽的花香。
如果没有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就更好了。
合仪摇着那柄荷花红鲤鱼的团扇,皮笑肉不笑的挤开他们,又对着高解忧柔声道说,“高王子,我和永宁姐姐说两句话,你先回避一下,可以么?”
潜台词就是,我俩要开始撕逼了,你快让开吧!
永宁悄悄的翻了个白眼,好烦哦……并不想和你说话怎么办……
高解忧看看永宁,又看看笑的一脸娇美的合仪,咽了口口水,对永宁说道,“公主,我就在旁边,有事儿就喊我。”
“高王子这是什么话,”合仪用团扇掩住唇笑的咪咪的,“难不成我还会吃了永宁姐姐不成。哎呀,二位如此恩爱,合仪真是羡慕呀。”
这话一说,又叫高解忧红了脸,他忙摆着手说,“我们并不……”
“高使臣,”永宁抬头对他浅笑,笑容并未到眼底,“你先去吧。”
高解忧望望合仪,又望望永宁,点了点头,便走到了对面去,扭过头,便看见合仪郡主正摇着那柄团扇与永宁说话。
他第一次见到合仪的时候,说实话是差点将合仪认作永宁的,他临行前,父王曾告诉他,大梁的永宁帝姬,美丽非常,是开在大梁眠雪山上的高岭之花。永宁帝姬有一柄价值连城的团扇,上面绣着蜻蜓立荷角,是惯常带在身上的,那便是她的标志。倘若见到哪个极其貌美的女子执着一柄团扇,那便多半是永宁帝姬了。
但在他见了永宁之后,才知道二人的差别。合仪就像是永宁的翻版,一颦一笑都像她,似是刻意模仿,样貌也很美,但任何一个见过永宁的人都不会再将二人认错。永宁是那高台上的明珠,合仪却只是高台旁边的鱼眼睛,饶是再相像,也是天差地别。
“说吧,”永宁看着合仪学她摇扇子的样子就有些膈应,便没了好气,“干什么?”
“永宁姐姐真是好手段啊,”合仪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摇着扇子,堪堪在下颌处,似遮未遮的很风情,“先前儿,不还口口声声的说不喜欢高王子,这会儿就与人家一同出席,啧啧啧,姐姐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越发的好了。”
永宁心里满满升起一团火,也皮笑肉不笑的说,“没有没有,只是一般好而已。只不过恰巧碰到了就一同来,就是有缘分,没办法。”
“听说高解忧王子在高丽是最得宠的一个儿子,高丽王也有意将王位传与他。将来姐姐若是嫁到了高丽,便是太子妃了,”合仪凑近她,“以姐姐如今的身份能做个属国的王后,也算是不错的归属了。”
“我如今的身份?你是说,‘尊’永宁公主么?”永宁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呀,连‘尊’永宁公主都只能当个小国王后,那普通的合仪郡主,岂不是要嫁给县令了?哎呀妹妹,我当真是心疼你呀。其实当县太爷夫人,也是很不错的。”
“那怎么会呢,”合仪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我云英未嫁,与姐姐自然是不同的。”
“妹妹可知桃花夫人么?桃花夫人连嫁三次,但次次都是被人追着抢着要讨来做夫人,还是正夫人,为什么呢?因为她长得美啊,”永宁很是夸张的左右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长得美就是没办法,就算克夫,”永宁哼笑一声,“也要比某些云英未嫁但歪鼻子瞪眼睛的人受追捧。嘿,就说你呢,歪鼻子瞪眼睛!”
“你!”合仪高喝一声,见左右没人理会,才又说道,“你那是浪荡!与缇夫人一路货色!你竟还以此为傲,当真不知羞。”
哟呵?以前还知道绵里藏针,现在直接真刀真枪的开怼了?谁给你的勇气?
与她这般针锋相对的久了,便觉得情绪不怎么好,永宁懒得再与她斗嘴。虽然毛爷爷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但与碧池斗就有些跌份。
她拨开合仪,“不知羞也好浪荡也好,都不是你一个郡主该说的话,”永宁执着那柄团扇,回身看她,“我现在告诉你合仪,这是最后一次你这般顶撞我,下一次,就等着挨耳刮子。明白了么?”
永宁虽然是在笑着的,但那笑合仪很明白,那是上位者的笑,她就算再怎么放肆,她也不会,也没那个气力敢这般对着永宁笑得。
永宁见合仪不说话,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永宁并没有去找高解忧,她需要找杯降火的茶来喝,或者冰皮酥酪什么的,好降降火气。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被那个碧池气到就不好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不过也真是怪,这合仪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不喷出点火来就不罢休啊。
永宁七拐八拐的绕了一会儿,这清波坊她不常来,找路边费了些时间,最终在拐角处被她摸着了一个小小的茶室,不大,应该是这坊里头丫鬟婢女准备茶叶的地方。
这会儿大家都在露台上观景寒暄需要人伺候,茶室里的婢女便没多少,只两个沏茶的小婢。见她进来,忙说,“公主,有什么吩咐?”
永宁扫了一圈,直奔最边上那个靠窗的软塌,一屁股坐上就不挪窝了,冲小婢摆摆手,“沏杯杭白菊来,谢谢。”
这声谢谢砸的两个小婢有些不知所措,忙说‘折煞了折煞了’,便忙不迭的跑走沏茶去了。她当真已经好久不说谢谢了,没想到一说这个杀伤力还这么强。
一阵风吹来,凉凉的吹散了她的火气,她以手支颐,靠着窗边,此时日头慢慢的开始下沉,阳光明媚的恰到好处,一缕正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她昨夜里跟莲子玩虎牌玩的有些晚了,此刻一阵困乏袭来,她便迷迷糊糊的这般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居然已经黑了。永宁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不过是眯了一觉,怎么就天黑了。看看面前的桌上,也没有自己要的那杯杭白菊,那两个婢女也没回来。奇怪了。
她从软塌上站起来,屋子里有些黑,幸亏还有扇窗,月光照进来还好些。她摸索了一阵儿摸到了门口,却发现。
门推不动了。
再推,还不动。
她拽住门栓使劲儿摇了两下,门便轻轻吱扭吱扭的叫了两声,她眯着一只眼从门缝看去,就见门被从外面插上了。
hatthe**!
就算这是个偏僻的茶室,她在这儿睡觉就看不到她么难道!就这么锁上了?!
永宁又朝外看了看,宴会应该是散了,走廊里只几盏廊灯,幽幽的闪着光。正看着,一阵风吹来,廊灯晃动了两下,窗边的粉紫色纱帐就呼呼的就飘了起来。颇有点聂小倩出来之前的开场。
这一下,可把永宁給瘆坏了,她连忙捂住胳膊揉了揉浑身的鸡皮疙瘩,翻身在桌子上摸了摸,找到了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永宁捧着那盏微光,又站到了门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便开始大声呼救,“有没有人啊!来人啊!我是永宁公主,来人啊!”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死心,又这般呼救了半个时辰,却仍是徒然。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一声炸响,吓得她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雷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近,因这是六楼最顶层,听着这雷声,就仿佛炸在耳边一样。
永宁揣着灯哆哆索索的躲到墙角,嘴里振振有词:“尼玛什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瞎扯淡呢这是!春天你给我炸什么雷啊尼玛!”
话音儿刚落,一阵更大的雷声就跑到了屋里,吓得她连灯都扔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您老别炸了!”
只听哗的一声,外面下雨了。
永宁瑟瑟发抖的躲在墙角,想把披风披上,却想起披风给了婢女收起来不在身上。
完犊子了,今晚要冻死在这儿了不成。
别让她逮到是谁故意整她!她非把那人吊起来抽个三天三夜不可!
外面哗哗哗的下着雨,小窗户被风吹得吱吱呀呀,声音配着这风雨声,尤为渗人。永宁抱着胳膊,心里一边问候着那人祖宗十八代,眼睛里却已经没出息的哭了。
奶奶的……好,好可怕……
她紧紧的闭上眼睛,期待着这场风雨快些过去。
却在下一瞬,被一个人抱在温暖的怀里。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宁怀因浑身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但怀抱那么暖。他抱着她,将她的头按在怀里,说道,:
“宁儿,原来你在这里……”
永宁此时脑子里却傲娇的想的是:你该叫我公主大人!
宁怀因见她不说话,忙仔细看了看她,又拍了拍她的脸,“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永宁这才一个激灵哆嗦起来,可怜兮兮的上下牙齿叩在一起打颤,“我我我我,我冷……”
宁怀因放开她,从旁边的软榻上扯过一条毯子,将她裹紧了,扶她站起来,“我们走。”
永宁点点头,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宁怀因怀里。
永宁穿的裙子长,又淋了雨,这会儿便沉的不能行,眼看着走的一步三踉跄,宁怀因对她说了句‘得罪了’,便一把将她抱起,蹭蹭蹭的下了楼,不一会儿便出了清波坊。
清波坊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几个守夜的人打着伞守在门口,一见宁怀因抱着永宁下来了,忙迎上去,“世子大人!这……这小的当真是不知道公主大人她没出去啊!世子大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宁怀因却是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冷冷地说,“没要你的命已算是好的了,还敢求情,转告你们清波坊的老板,赶紧收拾行囊,这清波坊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那人吓得两股战战,惊惶的看这宁怀因。心道本来温良谦和,看着脾气比谁人都好的宁世子,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幅令人惧怕的修罗面孔……
因为宁怀因的及时到来,永宁并没有受多大罪,就是有点着凉。回到公主府上之后,被宁怀因一碗辣乎乎滚烫烫的姜汤灌下去,发了满身的汗,又赶紧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便没什么大碍了。
再醒来时,居然又是宁怀因守着她,他伏趴在床边的小榻上,头埋在臂弯中,睡得正沉,身上的衣服因为在昨夜里淋了雨,这会儿又干了,便显得皱皱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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