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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可真是,”洪姑姑悄声道:“阿梁早干嘛去了?偏到这会儿才说。”又道,“依着我早年间的脾气,非得当场给那老货一点教训,看她还敢这般糊弄着我们!”
正品着手里香茗的白姑姑看她一眼,悄声嘲着她道:“好不容易这几年稳重了一些,你还想再活回去怎的?何况,阿梁的话也未可全信,她跟老岳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倒是更信她!”洪姑姑冷笑道:“夫人之所以点头让她们添人,原就单为了平衡她和老岳之间那点矛盾的。就是说,那五个名额,等于是单给她那一帮人的,偏如今里头夹进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她能服气才有鬼!何况阿梁的话你也听到了,那竟还是个慈幼院里出来的!我跟你打赌,里头肯定有什么猫腻!也不知道那一家人给老岳塞了多少好处,才叫她敢这般不把夫人放在眼里!”
她扭头看看那站在木匣子旁监视着女孩子们摸簪子的岳娘子,冷笑着又道:“也难怪去年的锦旗会落到别人手上,我看她的心思尽都放到歪处去了,会里头不乱才怪!”
白姑姑则一脸淡然地道:“退一万步说,便是老岳真个儿夹私了,又如何?最后挑中谁,还不是你我说了算。”
洪姑姑眨了眨眼,笑道:“这倒是。”
顿了一顿,她忽然笑道:“你说,我们小郎是不是也到了‘君子好逑’的年纪了?才刚他突然替王家那丫头说话,我还当他也知道怜香惜玉了呢,后来想想,那丫头比起团拜那天,特特被小郎找去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可差远了。”说着,却是忍不住就往白姑姑身边更凑近一点,压着声音道:“你说,今儿小郎非闹着要跟我们来,是不是知道今儿那姑娘也在?”
“胡说什么呢!”白姑姑睨她一眼,笑道:“今儿明明是那二十六郎临时起的意,到你这里,怎么倒成了我们小郎的主意了?”
虽然因着廿七郎的皇室血脉,叫宜嘉夫人不能明着过继了他,夫人身边的人却是没一个不清楚,这位小郎将来就是她们的家主,所以两位姑姑也把李穆当成自家孩子一般看待着。
那洪姑姑则又感慨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新年一过,我觉得我们小郎好像一下子就长成个大人了呢。原本看着多少还带着一团孩子气,如今竟叫我再不敢拿他当个孩子般逗弄着玩了。”
“原也该是个小大人了,”白姑姑也不禁感慨道:“过了年,我们小郎就十一岁了。搁在那些不讲究的人家,都该往屋里放人了呢。”
因着话题说到这里,却是叫洪姑姑心头一动,忽然又道:“你说,那老货会不会也是因为那天的事,才后添上这么个丫头的?虽说夫人一向不赞同以出身论英雄,可若不是那丫头身上有什么可图谋之处,那老货只怕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夹私。”不等白姑姑答话,她又冷笑道:“是叫阿愁是吧?我倒要看看,那丫头长得怎样个国色天香!”
——若是阿愁知道,她还没开始参赛,就已经叫人往她的成绩单上打了个负分,对自己为什么会被“夹私”带进来的缘故一无所知的她,不知道要怎样吐血了。
至于那个算尽心思瞒着人把她给“夹私”送进来的,若知道因为他信息不全而导致两位姑姑生出这样的误会,却是不知又该是一副什么表情了……
*·*·*
两位姑姑于后厅上悄声议论着“她们家”那渐长成人的小郎君时,前厅,那门窗紧闭的东厢里,二十六郎李程正跟只坐不住的猴儿一般上窜下跳着。李穆则盘腿坐在窗下的罗汉榻上,正自己跟自己打着棋谱玩。
“真想去看看呢。”李程在罗汉榻上打着滚,一边反复唠叨着,一边拿眼看向李穆,显然是想忽悠着他出头的模样。
李穆的眼凝在棋局上,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道:“你去啊。”
李程看看他,撇着嘴一垂肩,道:“不敢。我听说,洪姑姑发起火来,那脾气可连天家都害怕的,我可不敢招惹她。”说着,忽地往那棋盘上一扑,探头看着李穆道:“我们又不能进去看她们比试,那我们来干嘛?单给阿愁打气?偏她还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呢。”
“你想让她知道?”李穆道。
李程忙一阵摇头,道:“你不是说,不能让她知道吗?且还最好连一点痕迹都别露。不然会伤了那丫头的……什么来着?”
“自尊。”
“对。自尊。”李程愣了愣,再次探头看向那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一根的李穆,道:“我发现,最近你嘴里总有些新词儿嘛。哪儿学的?”
“书上。”李穆道。
李程张了张嘴,想说“也给我看看那书”,可一想到他那看到字就犯困的老毛病,立时便歇了这念头,又转开话题道:“那丫头也真是,被人以那种理由拉下来,真够伤……伤自尊的。偏她竟放着我俩这两条大粗腿都不知道要抱。要不是珑珠打听到这事儿,她就得吃了这闷亏了……对了,跟珑珠说话的那个老娘,姓什么来着?笑得可真恶心。”
“岳。”
李穆的回答依旧那般简洁。他推开李程搁在棋盘边缘处的手肘,往那个角落里落了个子儿。
“管他姓什么呢,”李程不以为意地将手肘挪了个地方,又道:“我倒是奇了,才刚你怎么突然好心,帮起那不认识的一对母女来?我看着她俩可都不像是什么好人呢。”
李穆正准备落子儿的手于空中顿了顿,唇角微微一提,却是没有答他的话,只再次推开李穆的手肘,往他的手肘下方落了一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所以那么着,不过是想借着那对母女引开众人的视线,不让他的阿愁成了众矢之的罢了。
李穆微笑着,往那棋盘上又轻轻落下一子。
搅乱池塘、浑水摸鱼,叫人摸不清他的套路什么的,可是前世时的秦川就极擅长的一种惑敌手段。如今外面的消息那般虚虚实实着,李穆相信,就算阿愁真个儿恢复了作为秋阳的所有记忆,她也再不可能怀疑到他就是秦川。
不过——想着亏得他一直于暗处注意着阿愁的动静,才没叫她于他没看到的地方吃了闷亏,李穆的眉忍不住还是轻轻拧了一下——果然还是得把人养在眼前,才最能叫人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