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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结束时天已经黑透,医院走廊的灯亮了起来,麦考夫被推出了手术室。
露西尔迎上去,看到他躺在那里,面如纸色,口鼻以一种没有丝毫尊严的方式被插满各种仪器。与他一同推出来的还有几个叫不上名的医疗机械,冰冷的机器和身着白色的医护人员围在他的四周,像是一群要将他推向天堂的亡灵使者。
他们勉强救回了他的命。
但是他没有丝毫生气,像一滩坏死的腐肉一样躺在那儿,被推进了icu。
露西尔和夏洛克站在病房的玻璃外。
侦探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疲惫的神色似乎有所放松。
“或许应该通知你的父母?”
露西尔也镇定了许多。在这个几个小时之中,她试图让自己站在麦考夫的高度,思考每一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如果他真的无法清醒过来,那么她要想办法替他作出最能符合他心意的选择,来应对各怀心思的数路人马。
她暗自下了许多决定,包括最坏的打算。
但当她看到他就躺在自己三米之外,只隔着一层玻璃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安稳,充满力量。
她不会让他失望,不能让他失望,她绝对不会脆弱不堪,缴械投降。
“再等等,”夏洛克回答道,“他会醒过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麦考夫此刻在经历着什么。
那种死亡边缘与魔鬼共舞的诱惑与恐惧,那些看似安详圣洁的白光,那些被锁在内心深处从不敢在外示人的秘密和心思,那些令他的躯体抽搐、蜷缩、撞击地面的疼痛。
他熬过来了,凭借着惊人的求生意志和保护挚友的决心。那么麦考夫也一定能挺过来。
他知道他哥哥是强大的,他坚信于此。
两人在病房外守了四十多个小时,期间夏洛克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也许与这次刺杀有关,但露西尔并没问。
麦考夫的女助理苏珊也带着内阁的某些人来过一趟,在与夏洛克沟通过后知道自己在这里确实没有任何能帮上忙,于是她被小福尔摩斯先生提议回到白厅,利用麦考夫那已长年累月既定成一套个人模式的运作机制,替他继续处理他该做的事。
夏洛克·福尔摩斯没有命令她的权力,但她很清楚,这也会是她上司较为赞同一种选择。
内阁会因麦考夫的生死不明暗潮涌动,如果被投机者或对手抓住把柄,无疑将引起轩然大波。
这其中,尤其不能将麦考夫受伤的原因泄漏出去。
为保护一个美国女外交官而不惜牺牲生命,这对福尔摩斯先生来说绝不是什么美丽的风流韵事。这将会毁了他在威斯敏斯特宫苦心经营二十多年的冷面形象。无坚不摧的他将露出第一块短板,一个死穴,更遑论露西尔·埃文斯的背后会牵扯出多少见不得人的黑暗勾当。
露西尔看到那位女助理在离开病房门外时有意无意的瞥了自己一眼。她没去细想,只当作对方是因为关心上司而迁怒自己。
第三天清晨,医生通知他们病人的情况恢复的还算稳定,他们其中一个将被允许进去探望,也许还能为他的苏醒提供一些助力。
侦探收起了平时的一身棱角,将目光转向她。
“我进去会把他烦死的。”他这样打趣道,“我怕他跳起来揍我。”
露西尔配合的提了提嘴角,“我多么希望他能。”
于是露西尔·埃文斯成了第一个被允许去探视麦考夫的人。
理论上这是不被允许的,她不是他的至亲血缘,没有探视资格。但好在福尔摩斯大人虽然昏迷,余威尚在,这就算是个小小的“特权优待”了。
“hi!”
她穿上医院提供的特殊防护服,头发被扎在塑料帽里,蹑手蹑脚地走向他的床边,像是怕一不留神就破坏了这里的无菌环境。
他的两个手臂都露在外面,一个又一个的盐水袋在等待着被静脉注射到他身体里。
露西尔想要去握他的手指,但她在将要触碰到的那一刻又突然收了回来,转头问带她进来的护士,
“我可以碰他吗?”
“当然,”年长的女护士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只要别影响到那些仪器!”
露西尔立刻点头,这才伸过手去,犹豫着抓住他纤长的手指。她低下头给了他贴满胶带的手背一个吻,“hi,医生说你有醒过来的征兆了?”
回应她的是滴滴答答的仪器声。
“你得快点醒过来,”她的声音温柔极了,“你可以想想现在英国内阁是什么鬼样子,你一定不想那帮蠢货趁机得势……我也不能一直请假,已经好多天了,我想回家洗个澡,我可不想你醒来时我还是一身血腥臭味儿……”
她伸出手指抚摸他的脸颊和眉毛,
“你能听见我吗?我知道你能听见。你无所不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天边浮云,在他耳边缠绕飘荡。
“那些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不想让你听见的,你都有办法听到,都有办法看穿。所以这些我想让你听到的,你也一定能听到。”
她探过身去,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紧闭的双目,光洁的额头,
“我从头到尾都是个傻瓜,在该用脑筋时错放情感,在该用真情时举棋不定。如果我相信这其中有真情会怎样?如果我承认自己对你也是真挚的又能怎样?”
她流着眼泪,却轻轻笑起来。
他与她自诩超群,但却是作茧自缚的两个蠢货。
几十年来,他牺牲了自己的情感换取权势,将自己孤立情爱与人群之外。
她钻营攀爬以为自己想要的不过是名利,以情感和性吸引为筹码,却从来没有学会过与他人真正建立亲密关系。
事到临头,他们还要死死抱着那肮脏的自尊心,以至于互相伤害而不自知,最终坐困愁城。
但如果一切最终是让他肝胆俱裂,那这代价也太大了。
“你得醒过来。你必须醒过来。”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打在他冰冷的皮肤上,她又慌乱地去为他擦拭,“我知道你从来都懒散自傲,对世间一切都瞧不上眼,庸碌而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对你没有任何吸引力……”她越说越怕,似乎是认清自己找不到任何能留住他的理由。
那颗圣洁卓越的灵魂,如真能脱得*之身,也许他会回到神明或魔鬼存在的地方,那才是他真正的归处。
他的灵魂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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