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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负血海深仇,向来不会多管这般闲事,付了茶钱,起身便打算离开。
然而,喜掌柜却是个善良又热心肠的人,见那男子狼狈不堪的跑到自己铺前,忙过去搀扶他起身,亦不忘关切问道,“这位客官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男人伤上加上,身子已经虚若到不行,能跑到此,全然是靠意志支撑。
饶是他坚强,此刻也到了尽头,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山贼……”虚若无力的吐出了几个含糊不轻的字后,男人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下可急坏了喜掌柜,连惊带吓。
他俯身去摇男人肩膀,“客官,你没事吧?快醒醒啊!”
见男人无动于衷,喜掌柜顿时将求助的目光对准陆蓝宣。
无奈摇头,陆蓝宣蹲下身,试了试男人的鼻息,而后起身道,“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喜掌柜这才放来心来,擦掉额上汗珠,道,“那便好,那便好,人没事就好……”
“喜伯伯……”
陆蓝宣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这个男人伤的不轻,可见追他之人功夫不弱,我们与他萍水相逢,实在没这个义务冒着风险去救他……”
“我知道……”喜掌柜叹口气,无奈笑道,“可惜你喜伯伯我就是看不惯这可怜之人,见死不救这种事,若今日做了,怕是以后夜夜都难睡个安生觉了……”
说完,喜掌柜拖着男人沉重的躯体,小心翼翼的拖进铺中。
他这厢进去不久,陆蓝宣就看见坟山上几个人影大摇大摆的走下山来。
为首的男人络腮胡子满下巴,一脸的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善主。
这方圆数里了无人烟,几个大汉下山后,环顾了一周,便将视线定格在茶铺这边,缓步走来。依陆蓝宣的性子,本不想管这些闲事,但喜掌柜是成易之生前的好友,她算她半个恩人,她能对陌生人见死不救,却不能不管喜掌柜。
无奈之下,陆蓝宣只得迎上前去。
“几位客官是吃茶啊,还是住店啊?”陆蓝宣学着喜掌柜平时的样子,笑脸迎客,想着糊弄一下他们,送走了这些瘟神便好。
然而,几个大汉却是不吃这一套。
为首的男人哼了一声,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不吃茶也不住店,本大爷我找人!”
“今日人少,小店从早上到现在,也才迎来官人们一拨客人,不知官人们要找的是何人?莫不是钻进了哪条林子中,倒让官人们误会他在这里?”
陆蓝宣故作不知,一脸茫然道。
为首的男人细细打量了她一遍,却见她长的细眉细眼,身形娇小,言语之间颇有礼貌和学问,不禁疑惑道,“瞧你的打扮像个书生,怎么会来茶铺帮忙?”
“官人有所不知,这茶铺是我父亲的,他今日身子不爽,这才让小生来照顾小店……”陆蓝宣徐徐答道,不慌不忙的样子,倒让男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既然不在,我便去别处找找吧!”
男人说着,转身准备离去。
却在这时,他身后的小弟眼尖,瞟到门口处的血迹,指着便道,“大哥,你看那里,有血!”
男人霍的转身,一见他所言不虚,顿时变了脸色。
“好你个臭书生,连老子都敢骗!”男人气急败坏,露出本来面目,指挥着身后一众小弟,“小的们,给我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陆蓝宣原来以为能小用计谋骗过他们,不料想,还是要动武。
眼见那个告密的汉子第一个冲上前来,她目光顿时冷下去,出手飞快,一连数招,将他料理趴下。
而后,又对往门内冲的几个汉子拳脚相加,不消片刻,打趴了一半敌人。
为首的男人见此情景,不禁慌了神,他武功不错,自然看得出陆蓝宣的一招一式,都远在他之上。
男人知道自己打不过,倒也聪明的不冒然出招,而是用言语恫吓,“你这个书生,仗着会几下拳脚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本大爷的厉害?那男人与你非亲非故,你何故把命搭上也要帮他?若识相的,现在乖乖束手就擒,我还可饶你性命!”
陆蓝宣拍拍手上尘土,却是冷笑,“打不过就吓唬人?你就这点本事?我也不想杀你这种没出息的东西,识相的快快离去,我便饶你一命!”
她这厢话落,大汉有所动摇,但碍于面子,不好在这么多小弟面前临阵退缩,犹豫着,迟疑着,不进不退。
剩下的汉子见他如此,也都识相的跟着学,围而不攻,却不肯撤离。
喜掌柜听到动静,从房内出来。
“宣儿,怎么了?”
“喜伯伯别出来!”陆蓝宣心道不好,忙大声提醒,然而,却是已经晚了……
为首的汉子一看就是卑鄙无耻惯了,眼疾手又快,抢在陆蓝宣前面抓住喜掌柜,一手勒紧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上的刀子已经架在喜掌柜颈前。
见自己成功桎梏住喜掌柜,那大汉又恢复刚来时的威风八面,朝陆蓝宣喝道,“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让这老东西血溅当场!”
喜掌柜性命堪忧,陆蓝宣也不敢轻举妄动,无奈之下,暂时听从汉子吩咐,待在原地不动。
“你们几个,把他给我绑了!”大汉朝离自己最近的小弟命令道。
喜掌柜一见事情不好,扬声道,“宣儿,莫要管我,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是此刻被他们绑了,你我性命都会不保,不如让我一个人去死!”
“老东西,给我闭嘴!”大汉气不过,狠狠给了喜掌柜一拳,让他消了声。
陆蓝宣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心情复杂。
他知道,那汉子不会守信用,但冒然进攻,喜掌柜一定会送命。
进退两难间,却见受伤的男人不知何时醒来的,正悄无声息的由后面靠近为首的黑大汉。
黑大汉一心拿喜掌柜要挟,直盯着陆蓝宣,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白衣男子又身在房内,有门掩护,黑大汉的小弟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陆蓝宣心头一喜,开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急中在自己身上,“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拿人做挟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来,看我不将你们全都收拾了!”
“我们若不卑鄙,岂能活到今天,识相的……”黑大汉回击的话没说完,就被白衣男从后突袭桎梏,一刀抹颈,血溅当场。
陆蓝宣瞧准时机,趁剩下的汉子都措手不及之际,招招至命,将他们全部撂倒。
白衣男子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复又晕倒在地。
喜掌柜不顾自己挨了一拳的垂老身体,忙又去扶他。
陆蓝宣看不过去,便搭了把手,二人合力将男子重新扶回床上。
喜掌柜到底是老了,又挨了一拳狠的,不禁连咳带喘,无力的靠到椅子上。
陆蓝宣为他倒了杯茶,帮他抚背顺气。
“喜伯伯,不是宣儿说你,你啊,就是太好心了……”
“没办法,你喜伯伯当年也是受人恩惠才能活到今日,所以希望将这善意传下去,让每个受苦受难的人,都能看到希望……”
“宣儿,你快去看看那位官人,他伤的很重,刚才硬撑着起身救人,喜伯伯怕他支撑不住……”
“伯伯,您都这样了还惦记别人,快去里屋躺着吧,他就交给我了!”
陆蓝宣无奈的说完,扶着喜掌柜到内屋休息,然后找了些治伤的药帮他涂抹。
忙活完了这一切,她方才放下心来,到外铺查看男子伤势。
先帮他用暖水擦净了衣服外面裸露之躯,又帮伤口处上涂了金创药,因为他尚在昏迷之中,汤药根本喂不下去,男女有别,陆蓝宣也不能嘴对嘴帮他送药,只好先就此作罢,想着等他恢复一点意识后,再叫他起来吃药。
若他就此一命鸣呼,也只能自认倒霉,怪不得旁人了。
怕喜伯伯撑着病体仍不得安生,陆蓝宣留下照顾男子。
一边煮药,一边细细打量铺上的男人。
擦得干干净净的脸上,白希不输女子,眉目清秀却不女气,眉宇间自有一抹沉着内敛,很是英俊的长相。
身形高大却不粗壮,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配得一身白衣,风流倜傥。
陆蓝宣阅人经验丰富,猜得此人绝不是凡夫俗子,就算不是什么官场权贵,也绝对富甲一方。
正在心中腹诽着,那厢男子唇角微动,痛苦的皱眉,挣扎了好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里?”男人四下环顾,嘶哑的声音从干裂的唇中吐出。
陆蓝宣将汤药端过去,坐到他身边,简明扼要的解释道,“是喜伯伯的茶铺,你被人追杀至此,昏过去了。”
“是你救了我?”男人怀疑的打量着陆蓝宣,似信非信的样子,似是习惯了戒备于人,连她递过去的药碗都不肯接。
陆蓝宣无奈又有点愤慨,“我若想害你,在你昏迷时就能杀了你,何必让你醒来?这药我煮了好久,你不喝我可要倒掉喂狗了!”
男人闻言直皱眉,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岂要拿我与狗相比?”
“那你又是如何?救你一命连谢都不道,还如此戒备,当真是忘恩负义!”陆蓝宣丝毫不客气的顶撞回去。
男子一时哑然,而后将头扭到一边。
陆蓝宣觉得好笑,这么大个男人闹起脾气来,竟和个孩子一样,不知是被保护的太好,还是自尊心太高。
“喜伯伯为了救你,现在还躺在里屋伤着呢,你这个人如此不识好歹,死了我倒不伤心,只怕会辜负他一番心意。”陆蓝宣皱眉道。
男人疑惑的眨眨眼,似是因为她的话回忆起什么,脸色逐渐好转。
“那个喜伯伯,是救我的老伯?”依晰记得面善的老人一边照顾他,一边鼓励,若不是那些温馨言语,他只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正是,他为了救你被歹人打伤,你就算是为了报答他,也得把药吃了,快些治好伤!”
陆蓝宣重新将药碗递过去,这回男人爽快的接了。
“谢谢……”似乎不擅长说客气话,男人两个字说的极其别扭。
“你这不会是第一次跟别人道谢吧?”陆蓝宣不禁失笑。
“这很好笑吗?”男人又板起来脸,不禁喃喃道,“是又怎么样,有什么奇怪吗?”
“当然奇怪!”陆蓝宣想了想,又改口道,“不过也不奇怪,一看你就是大家的少爷,早把别人的善意当成理所当然了吧!”
不是把别人的善意当做理所当然,而是把人性本恶当成戒条一般。
男人在心中如此想,却没说出来。
喝了陆蓝宣递过来的汤药,身上不禁暖了几分。
“那几个男人,为什么追你?”陆蓝宣扶他躺下,边随口问道。
这一问却触了男人的心弦一般,只见他身形一顿,似有难言之隐一般,张口结舌起来。
陆蓝宣见此情景,便道,“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只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就不说……”
“不是,我只是……有点心有余悸罢了……”男人想了想,才缓缓道,“我原是来这边办事的,半路遇了难,受了重伤,那几个山贼见我身上钱财不少,便打了绑架我的主意,我身受重伤,他们又人多势众,斗争不过,这才跑下山来……”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这一带是无法地带,山贼泛滥成灾,专门打劫过路来往的客人,你衣着气质不凡,才被他们盯上的。”陆蓝宣道。
男人的话前半段,估计都是编的,但后半段的真实性还是让人信服的。
想来,他身份不一般,办的事也不一般,故才编出那种错漏百出的解释吧。
陆蓝宣倒也懒得拆穿,她本就不是多事的人,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便试着转移话题。
“公子贵姓?”
“姓左,单名一个良字。”
这次男人答的倒是爽快。
陆蓝宣却是愣住,一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名字顿时从脑中蹦出来。
“丞相左俊忠大人,公子可认识?”
“乃是家父。”左良坦诚应道,复又问,“这位兄台认识家父?”
“不认识,只是久仰丞相大名,久仰而已……”陆蓝宣喃喃着,魂却是早就丢了。
从左俊忠的名字出现之际,她眼中仇恨的怒火就早已是压都压不住的,饶是这些年学得最多的就是隐藏,但对于害自己父母惨死的罪魁祸首,她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
加之眼前的男人又是他的亲子,那种迁怒的感觉越发浓烈,虽然常言都道祸不及妻儿,但真正恨之入骨之际,又怎管得了那么多?
左良被陆蓝宣怨毒的目光惊住,不禁纳闷又疑惑,不敢随意言语,怕刺激到他。
好一会儿,陆蓝宣才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不好意思,刚刚想起了往事,不由陷了进去,左兄见谅……”
陆蓝宣恢复平常模样。
左良却是心有余悸,又有些纳闷,不禁开口证实心中猜想,“莫不是你与爹爹有什么深仇大怨,才会在听到他的名字时,露出那种表情?”
“那倒不是。”陆蓝宣淡定的笑笑,解释道,“原是仇家害我父母双亡,我当时年幼,浮蚁撼树而已,多亏得丞相大人路见不平,才至敌人伏法,我一听到恩人的名字,便想起当年仇人如何怨毒,自是恨意滔天,左兄不必挂怀。”
“哦,原来如此……”左良微微点头,见陆蓝宣言辞恳切,便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陆蓝宣将铺内收拾妥当,便到铺外修葺与山贼们打斗时弄坏的东西。
她也是心绪难平……
仇人之子就在铺内,身负重伤,毫无反抗之力,只要她现在冲进去,一刀了断,也算为父母报了半箭之仇。
然而……
她却是不忍,一是觉得祸不及妻子,二是觉得,左俊忠那样没人性的人,未必真的如一般父亲一般爱子情切。
还有第三,如在此刻杀了左良,左俊忠即便难过也仅是一时,但若借此机会接近左良,则可趁机接近左俊忠,成为打击他的重要筹码。
思来想去,留下左良一命都不失为上上计,但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报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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