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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便硬生生压住了心底的不快,讪讪的站在哪里没有出言。
皇帝倒是不以为忤,一手撑额,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阮琨宁抬手轻轻地掩了掩口,一脸歉意的解释道:“不小心呛到了。”
皇帝笑着摇摇头,左脸颊上的那个酒窝隐隐的显露出来,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向二皇子:“继续。”
二皇子的不快也只是转瞬罢了,随即脸色便恢复如常,定了定心,继续一脸迷之陶醉的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一首诗下来,周遭人的眼神都或多或少的有了几分变化,二皇子自然是有所察觉,眼底的自得之色便愈加的添了几分。
二皇子妃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既贵气又妩媚,看向二皇子的时候眼底是深深地爱敬与赞誉,只是眼底的最低端染上了几分不为人知的阴翳,一闪即逝,没被任何人发觉。
作为皇家优良教育产生的皇子公主们,哪怕是不是什么精彩绝艳之辈,可是艺术的鉴赏力也不会低。
二皇子的这首诗,委实是称得上一句无双精妙了。
中秋的圆月,人生的离合,从人、月对立过渡到人、月融合,词风清丽雄阔,心绪开阔明快,果真是难得一见。
韦明玄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酒,眼见着二皇子得意也没有说什么,要是谁的诗作的好就可以做储君,那还有皇子们什么事,再者,皇帝也不是那种喜好这些的人,从前世起韦明玄便看明白了,皇帝从来都不喜欢那些满嘴跑马的人,二皇子又何必没得上去讨嫌。
他此刻倒是想的透彻,可是其他人却不是。
饶是皇长子素来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见了他此刻如此的大出风头心中不快,却也不得不含笑赞誉道:“而皇弟文思斐然,令为兄甘拜下风,当浮一大白。”
二皇子沐浴在意中人惊叹的目光之下,简直比冬日里晒了日光浴还要叫人舒服,听了皇长子的话也谦逊的推辞了几句,目光含笑的回敬了,目光这才落在皇帝身上,等着他的赞誉,眼底全是期待之色。
皇帝却没有说什么,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案,只是笑了笑,淡淡的向隆德总管道:“时辰也差不多了,烟火是不是应该开始了?”
二皇子的感觉,就好像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被扇了一个耳光,而且还是不能还手扇回去反而还要谢恩的那种,一时间面上的笑容带了几分扭曲了,面色也是难看的厉害,之前的那些赞誉与惊叹的目光此刻更是觉得刺心,呆呆的立在席位里,一时间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可是他现在也只是皇子罢了,不会有人真的为他去下皇帝的面子,尤其是皇帝在明显的表示了对于他的诗不感兴趣之后,不去踩两脚已经很好了,哪里会去帮一帮呢。
还是二皇子妃缓缓地起身,面带关切抚慰的带着他重新坐了下来,二皇子看着自己的嫡妻,眼底闪过一丝暖意,随即便被阴霾重新占据。
隆德总管轻轻地拍了拍手,周遭的宫人内侍会意,逐一将院内的灯火熄灭了,唯一的光亮便是远远相隔的宫人们手里掌着的灯,带起一片朦胧的光晕。
烟火的狂欢开始了,漫天都是五彩的光辉,衬着蔚蓝的夜空,果真是极为好看。
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夜空中的烟花上,不时的赞叹几句,事实上,哪怕那上头的烟火丑的不堪入目,他们也是会一样赞叹的,像这种在宫中生活就必须知道的潜规则,是不会有人主动去打破的。
皇后的目光并没有像众人一般,落在天空上的幻象上。
她入宫多年,已经见过无数次的这等盛景了,而人就是这个样子,再珍贵的东西,倘若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稀罕了。
这些日子,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然,她还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皇后,不会有人真的轻慢她。叫她难受的是自己周遭人的变化,儿子对于自己的冷淡,以及丈夫对自己的毫不留情。
皇帝不喜欢自己,她是知道的。
哪怕是当初不知道,可是在宫里头过了这么多年要是还不知道,那真的就是蠢到家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人的情意要是能顺应自己的心来去自如,那就不会折磨那般多的痴男怨女了。
饶是如此,她也没想到,只为着自己的做的一点手脚,只为着一个只认识没多久日子的女人,皇帝居然收回了自己的宫权,在后宫如此下自己的脸面。
她既觉得有失颜面,更觉的心如刀裁,那一道口谕,真是入骨的痛楚。
皇后的手指捏在了一起,眼睫也无意识的眨了眨,眼神定格在一侧的皇帝身上。
他同自己一样,目光也没有在天上五彩缤纷的烟火上,而是,稳稳地落在阮琨宁身上。
那是皇后不曾见过的眼神,温柔的,内敛的,隐忍的。
阮琨宁额头上有伤,并没有梳起头发,只是随意的散了头发,可饶是如此,依旧美如明月,皎若灯火。
她的头发很长,懒懒的垂到了皇帝身边,像是一场不可触及的梦境。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汇聚碰撞在天上,也没人去注意夜幕底下,一个男子那颗难以察觉的痴心,没人去注意夜幕底下,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皇。
皇帝不易察觉的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她近在咫尺的发梢,可随即便受了惊一般的收回了。
他的手指缓缓地蜷缩回了袖中,皇后眼见着他衣袖极轻极轻的颤抖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四周一片欢喜赞叹的声音,热闹繁盛的很,可皇后从没有觉得如此刻一般,她似乎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处冰原一般的刺骨凉。
她心里头是麻木的疼,酸酸的,涩涩的,说不出的难受。
可是她没有办法说出来,甚至于连一丝都不敢表露出来,那只会被人肆无忌惮的嘲笑,而不会得到任何的怜悯——皇后也不需要那些无用的廉价的怜悯。
到头来,她也只是像所有人一样仰起脸,不叫眼泪流出来,泄露出自己心底那份深深的,不能说出口的哀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