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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蛋糕店时,已经临近中午。
浓雾散去了些,于知乐依然把口罩拿上,从车上下来,便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贴在橱窗上,兴致勃勃地隔着玻璃,点评里面的各款展示蛋糕。
带上车门的声音,引起了两孩子的注意,他们回过头来的同时,于知乐也认出了他们,一个对面老宁家孙女,还有个是徐镇长的外孙子。
“朵朵。”她叫那小姑娘。
那个蘑菇头的女孩回过头来,一望见她就皱鼻子笑了笑:“于姐姐。”
小男孩也回了头,他自小长在帝都,生得白皙粉糯的。他对于知乐并不熟悉,只疑惑地打量着她。
“嗯。”于知乐应了声。
叫朵朵的小姑娘目光越过她,看了眼她后面的轿车,笑嘻嘻道:“于姐姐,你不骑摩托车啦?”
“最近不骑了。”
朵朵眨了眨圆眼睛:“我奶奶说你给有钱老总当小情人啦,所以现在都开四个子的车子咧。”
于知乐:“……”
童言无忌。
别说小孩,连在世上沉浮了二十年的成年人、几十年的老者,都能轻易被家长里短,凭空捏造的闲言碎语牵着鼻子走。
于知乐弯唇一笑,并不打算辩驳一个字,只问:“你们要买蛋糕?”
“不是啊,”朵朵摇头:“我和徐江沅,徐江沅爷爷一起来的,他爷爷说要给我们买小蛋糕呢。”
徐镇长在?
于知乐跟俩小孩道别,单手抄兜往店里走,方一推门入内就瞧见了柜台一旁的老人,他穿着黑色羽绒服,两鬓花白,脸上刻满岁月的纹路。
听见了铃音,老人回头,视线与于知乐撞上,他微微笑:“知乐啊,过来啦。”
“嗯,徐伯,你好。”于知乐礼貌地问好,目光四处逡巡,想找张椅子给他歇下。
徐镇明了她的神态,直说:“不用了不用了,思甜刚刚也给我凳子,我不想坐,就随便看看。”
于知乐点点头,仍是搬了张圆凳,放过去:“您女儿回来了?”
“是哎,带小孩回来过元旦。”老人也不再推辞地坐下,眼底露出一份家和团圆的欣喜,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这时,烘焙间里,钻出一句混着奶油和糖霜的呼喊:“知乐——你来啦——?”
“是啊。”于知乐也稍稍提高了嗓音。
“喔——你来的好晚哦,我好想你哦——”
看小姑娘对话俏皮,徐镇长忍俊不禁:“知安回学校了?”
于知乐颔首。
徐镇长也点点头:“我晓得上次擦撞的事,那小孩打小是不安分,老齐家那个更是,有点不得闲。”
“还小。”于知乐客套地为弟弟开脱:“再大点应该会好些。”
“就是苦了你了,”徐镇长幽幽叹气,撑着腿问:“我听思甜说,你家那房子你奶奶过户给你了?”
“嗯。”
徐镇长望着她:“你现在就给景总开车了?”
于知乐静默少倾:“是这样的。”
徐镇长缓缓点了两下头:“他上回来找我,把拆迁补偿都跟我详细说过了,是蛮讲道理的,条件也优厚。这不,我姑娘回来,我也告诉她这事了,她说为什么不拆呢,现在有的地方还眼巴巴等拆呢,讲她们北京那边一拆迁,全都成了千万富翁。”
于知乐没吭声,其实从头到尾,她的态度都很复杂。
可能十年,甚至更早以前,她就想逃出这个小镇了。但也仅仅只是,想过。
如今岁月更迭,这种逆反的念头却在逐年减淡,以至于如风消散。
“和我一块的那几个,我们都知道好呢,发大财机会,可我们是真不想离开这边,我们融不进城里,我不是没去过我闺女那边,高楼大厦是器宇轩昂着呢,就是每家每户门窗紧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得,他们城里的麻将打法也不跟我们这儿一样。我老想啊,怎么这事又来了呢,晚个几年,等我死掉了再拆也好啊,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多好啊,”
徐镇长还在絮叨不停为难的样子,让他老态横生的面孔显得分外萧索:
“今天吃早点,还遇到老袁,就你小学那个教数学的袁老师,他跟我开玩笑说,说啊——我们这群老东西,需要接地气的,迁了老巢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徐镇长说完,也哈哈一笑,有些自嘲。
但在于知乐听来,却是饱浸心酸,她知道,离开这里的年青一代越来越多了。
除了回来取蛋糕订单,逢年过节团聚,她的大部分光阴,也献给了城市的璀璨华灯。
她只是忘不掉,说奶奶临终前同她说的话,“那会有地产商过来,你爷爷在前面顶,死活不让人家进家门,他说这地方是祖辈们,是我们一砖一瓦垒起来,砖缝有血有汗,瓦间有情有义,他们后来的人,才不知道这个地方撑住了怎样的灾害,熬过了何种战乱。你爷爷去世的时候,就跟我说,千万别让他们拆掉啊,不然我有时想你了,回来看你,我都找不到你在哪了。”
于知乐清楚,这里许多老人,都把故土当做灵魂安息之地,扎根于此,郁芊于此,坠落于此,腐朽于此,才算功德圆满,一生无憾。
他们是一根草,是一片叶,是一粒尘,叠出了陈坊近百年的生命力,才得以让这个镇子,拥有了绚烂四季,百态生机。
所以她总觉得,走在繁花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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