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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撇嘴,不甘不愿地去了厨房端药。
玉翟看见她的动作,也猜到药是谁的了:“这是后面屋里那位的?”明鸾点点头,玉翟冷哼一声,起身从旁边的大铁锅底部刮了一层黑灰下来,统统投进药中,又再添了两大勺盐,最后还往里头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重新坐回水盆边洗茶碗。明鸾看得眼都直了,万万没想到一向端庄守礼的玉翟也会做出这种事来,不由得哑然失笑,想了想,只当什么都没看到,捧着那碗药出了门。
沈氏脸色灰暗地坐在床头处,一见有人进来,眼中发亮地直起身:“三丫头,是你来了?我跟你说,你二伯母一定不是沈家人害的,两家本是亲戚,虽有些口角,但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从前你二伯娘骂我的话更加难听,沈家人也不过是反驳回去而已,这一回只不过是些许小事,又怎会害了她性命?你听我说…………”
明鸾没理她,放下药就出去了,反手甩上了门。沈氏的喋喋不休被关门声忽然打断,发起了呆,继而眼圈一红,盼着弟弟弟媳或是侄女尽快来看她,把事情经过与她分说明白,否则这误会要再继续下去,叫她如何自处?
药味阵阵传入她鼻中,她叹了口气,端起药碗喝了一口,顿时面色一白,哇的一声吐了满地,看看药碗,她忽然明白了,忍不住拿手帕捂了。,嘤嘤哽咽起来。
可惜她内心的渴望未能传达到沈家人的心里。在沈儒平无功而返时,杜氏陪着沈昭容踏上了回城的路途。回到柳家,下人们显然都听说了传闻,纷纷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们母女,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沈昭容本就心虚,也无意与他们计较,只求了同院的一个丫头,请她去向柳太太禀报自己回来的事。
那丫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轮,才笑笑说:“太太忙着呢,一会儿得了空我再给沈姐儿传话吧。我瞧沈姐儿脸色不大好,想必病还未好全呢,这时候回来,要是过了病气给旁人可怎么好?其实你在家多待些时日也是无妨的,太太必不会怪你。”
沈昭容淡淡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本来只告了一日假,因病耽误了几日,已是有负太太信任了,既然病愈…自当回来。”
那丫头又笑了笑,径自去了。杜氏走过来忿忿地道:“这柳家好没规矩!你是客人,怎的连个粗使丫头都敢给你眼色瞧?!待日后你成了这家的媳妇,定要好生管教一番!”
沈昭容沉默不语…回到〖房〗中整理自己的行李。杜氏见状,便掩了门,上前叹道:“我知道你是受了惊吓,但你细想,那事儿本不与你相干不过是她运气不好,走路脚滑了…才会磕了脑袋。这原是上定了的,你何必为此不安?”
她不说还好,一说,沈昭容眼圈就红了:“若是那时候便替她请了大夫来……”
“大风大雨地往哪里请大夫去?!”杜氏跺脚“布村又没有大夫,只一个偶尔替人接生的婆子,还不如我管用呢!况且她伤得那样厉害,只怕不等我们请到大夫…就断气了,到时候我们有嘴都说不清。那章家无事还要为难我们一番,更何况是他家的人死在我们家里?我的儿…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她说的那些话,一旦叫人知道了,别说嫁进柳家,只怕连太孙的未亡人,你都做不得了!”
沈昭容扭过头去,眼中落下泪来:“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母亲不要再说了,我…………我知道分寸。”
杜氏本来还想再劝,见她这样…也不好逼得太紧,只得坐在一旁帮她整理衣裳,等她情绪平复了些,方才道:“原本我们家可以摆脱嫌疑的,只是没想到村口那老不死的居然见过章二家的,又死咬着不肯改口…才害得我们手忙脚乱。早知道,当初就该说她来过了,阄了一场,已经走了。这样她在路上出什么事便不与我们相干,如今却是来不及改口。
“母亲,您别再说了!”沈昭容深吸一口气“隔墙有耳,我们还是不要再提起这件事的好!”
“好好,就依你。”杜氏笑道“如今既然回来了,有些事也该早作打算。昨儿晚上我嘱咐你的话,你可都记得了?”
沈昭容顿时涨红了脸,又扭过身去,低头不语。杜氏叹道:“害什么臊啊?如今章二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若是不用这类法子,你便是讨得柳太太十二分的喜欢,她也不会开口向我们家提亲的。就当是为了日后,也是为了你父亲的功名,你就听母亲一遭吧!”
沈昭容小声道:“这种事……这种事……我本是好人家女儿,怎么能……”
杜氏哂道:“这有什么?从前你父亲与我只管照未来国母的规矩教导你,但你即便真的成了一国之母,面上要端着架子守礼,私底下还是免不了耍手段争宠的。你想想你两位大姑母,面上瞧着端庄,私下若没有点手段,如何笼络住夫婿,不叫他们往那些狐狸精身边去?从前是因为你年纪还小,我就没有教你,如今正是当用的时候。”说罢凑到女儿身边,低声重新嘱咐了一番。
沈昭容听得脸越来越红,贝齿用力咬住了下唇。
就在沈家母女密议之际,柳璋回到了家中。不等他去寻父母商议婚事,管家便报上来道:“大爷来了,正在书房里呢。”柳璋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是堂兄到了,连忙去书房见他。
柳年纪比柳璋大了近十岁,长着一张好脾气的圆脸,身材墩实,瞧着就让人觉得福态,见柳璋来了,忙起身呵呵笑着向他问好。柳璋问了些老家诸人的近况,便问:“哥哥可见过父亲与母亲了?”
“见过了,叔叔正忙,叫我在这里看书,婶娘说一会儿吃饭时会打发人来叫我。”
柳璋眉头微皱。母亲不喜堂兄,避而不见,这是正常的,但父亲却对堂兄向来照顾,怎会把他一个人丢在书房里?便问:“父亲有事要忙么?”
柳歪歪头:“我也不知他在忙什么,听旁人说,好象是什么军粮的事。真奇怪,叔叔不是州同知么?怎么还要管军粮?”
这没头没脑的,叫人如何明白?柳璋只得叫了人来问,才知道是广西那边传来的信,说征安南的大将军冯兆东说,战事一时半会儿不能了结,军粮又告急了,要两广送五十万石粮食过去。这事儿已经上禀朝廷了,只是路途遥远,旨意还未到达广东。
柳璋吓了一跳,上回为了二十万石粮食,他父亲已经绞尽脑汁了,如今又要再筹上五十万石,岂不是要人命么?况且,明明听说安南战局已经稳定下来,很快就要结束了,怎么又胶结起来?
柳璋不懂军务上的事,这疑问只在他脑中打了个转,便被他抛在一边。陪着柳说了一会儿话,他就起身告辞:“我先去见母亲,一会儿再来陪哥哥说话。”
柳乐呵呵地说:“好啊,你快去快回。”这时候,下人却送了一桌酒菜过来,道:“太太说,老爷今日有公务,不回来吃饭了,家里就各人在〖房〗中吃吧。这是给大爷的。”柳璋听了便要皱眉,柳却推他一把:“你快去啊,这酒闻着真香,咱们哥俩可得好好喝一杯!”柳璋见他阔达,不由一笑,应了,径自往内院去。
柳闻着一桌子酒菜的香味,口水都要下来了,他呵呵地看了下人一眼:“我先喝一口,尝尝这酒味道好不好?行么?”下人干笑:“大爷您……您自便……”
就在这时,沈昭容来到通道处,犹豫不决。在她左手边,是通往柳太太院子的小路,右手边的前方,则是柳璋的书房,母亲杜氏的嘱咐再次在她脑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