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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安南黎贼罪大恶极,天地所不容!”
刚被擢升为兵科给事中的新科进士汪渊慷慨陈词,历数安南罪状,同为兵科给事中的李经查缺补漏,扒-掉-了胡氏国王的外皮,直接以黎氏蔑称。
什么胡氏国王,分明是陈氏的外戚,上门女婿,逆臣贼子!
朝臣们选择性忽略了永乐帝赐给胡氏金印一事,纷纷上言,胡氏篡位,必须给以严惩。
“蕞尔小丑,敢潜伏奸谋,屠戮陈氏,害我使节。肆毒如此,罪恶滔天!不诛此贼,兵则何用!”
刑部右侍郎金纯更上一台阶,直接要将安南彻底拍死。
胡氏杀了陈天平,多少还有缓和余地,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同送陈天平归国的明军发生冲突,甚至扣押了明朝的使节。
其本意大概是为留个人质,多个筹码,同明朝谈和。不想奉命护送陈氏归国的大理寺卿薛嵓性格刚烈,不愿-被-辱,在乱军中自杀了。
血都流干了,想救都救不回来。
薛嵓一死,安南的-内-政-问题立刻上升为国-际-争-端,直接关乎大明的面子和威信!
事发之前,许多朝臣并不赞同出兵安南,远征劳民伤财,户部刚宽裕几天,一旦和安南动手,粮食和铜钱必定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以户部尚书夏元吉为首,六部文臣纷纷力劝皇帝三思。
北边不见消停,南边又要动手,不能有钱就往战争的窟窿里丢,必须更多的考虑国家建设问题。
薛嵓的死讯传来,朝堂上顿时炸锅,主-和-派全部变成了主-战-派,中间派成为了-激-进-派,一改之前主张,纷纷上疏奏请,必须给安南一个深刻的教训。
永乐帝翻过奏疏,捏捏额头,不搞国家建设了?
六部表示,建设要搞,仗也要打!
永乐帝再问,钱粮哪里出?
六部齐声道:户部出!户部不够,可就食当地。
这个当地,指的绝不是大明境内,而是安南。
永乐帝无言。
某种程度上,文官比武官更狠,也更不讲究。
礼仪道德,以理服人?
话是人说的,必要时,完全可以将圣人学说换种解释。
文臣们壮怀激烈,立意攻打安南,恨不能亲身上阵,比武将更加积极。
最终,永乐帝被朝臣“说服”了。
“逆贼之罪天地不容,朕意兴师讨伐,以彰天威!“
“陛下圣明!”
群臣叩拜,孟清和跟着下拜,口呼万岁。他突然觉得,大明的文官的确了不起,难怪会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能趋势这些猛人的永乐帝更加了不起,完全可以立传出书,书名五个字《帝-王-厚-黑-学》。
永乐帝当殿下旨,就出兵安南一事,令六部拟出章程,又命礼部铸征夷将军及征夷副将军印。
群臣领命,无要事,退朝。
孟清和没急着走,留在队伍最后,果然等到了内官侯显。
“天子口谕,召成国公,新城侯,兴宁伯右顺门伴驾。”
孟清和捏了捏写好的条陈,跟上了侯显的脚步。
右顺门为屋宇式大门,红柱大木,顶覆琉璃瓦,两侧坎墙槅扇,有给事中轮值,并有宿卫执勤。
侯显请三人稍待,便转身匆匆离去。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换了常服的永乐帝才出现。
翼善冠,盘领窄袖袍,前后及两肩各织金盘龙,腰束玉带,浓眉虎目,一身-霸-者-之气。
比起朝堂上,永乐帝的心情似好了许多。
“拜见陛下。”
三人下拜,朱棣抬手,“免。”
侯显领内侍退后,永乐帝立于檐下,单手负于背后,言道:“朕召卿等前来,是问出兵之策。安南黎氏罪大恶极,朕决议兴讨。历朝出兵于南多分两路,一从广西,一择道云南。”话到此处好,朱棣顿了顿,“士弘。”
朱能上前半步,“臣在。”
“若令卿将兵从广西入,以西平侯从云南入,当用师几何?”
翻译过来,如果朕要灭了安南,两路出兵,征调多少官军合适?
朱能道:“安南黎氏罪恶滔天,我乃仁义之师,伐至不仁,臣等奉养天威,当一鼓扫灭。师之多寡,唯上所命。”
陛下要灭了安南,打出的是仁义旗号,就要一鼓作气,才能彰显威严。出兵多少,还请陛下裁度。
简言之,出兵不能少,少了不够气势。
朱棣沉思半晌,转向张辅,“卿以为如何?”
张辅抱拳:“臣附成国公之议。”依天子的口气,两路大军出兵安南,主将是西平侯和成国公无疑,他顶多是个副将,成国公军事水平一流,听他的准没错。
朱棣颔首,再问孟清和,“此次出兵,卿有何议?”
孟清和眨眼,问他?
靖难之战,他有一定了解,安南那片真心不熟。除了中原人到那边容易水土不服,需要备下药材,还要小心大象犀牛一类的猛兽,当真不敢乱出主意。
“陛下,臣仅知西南之地有瘴气,大军中应多召医户,备下足量药材。于军械,尤其火器,需多加看护,以防多雨受潮,战时不可用。”
“善。”永乐帝道,“卿所言均大善。”
皇帝开口表扬,朱棣张辅立刻附和。
孟清和有点头晕,飘飘然之际,狠掐一下大腿,不成,必须清醒点!以永乐帝的性格,会白夸吗?一定还有后招!
果然,善字刚落,话锋就是一转,“朕闻卿-操-练-之火器队骁勇,可以一当十,可有此事?”
“回陛下,臣手中确有一支火器队,以一当十却不敢当。”
“可在京中?”
“回陛下,在。”
“好。”永乐帝拊掌,“汉王进献火炮火铳皆出自大宁,朕甚心喜,然擅使火器官军虽众,操-练-之法却难得。”
话落,脸上带笑,看着孟清和。
朕话都出口了,不表示一下?
孟清和咬牙,吞下一口老血,他就知道!
“若陛下不弃,臣愿领火器队-操-演,请陛下一观。”
“好,兴宁伯果是国之栋梁。”
“陛下,火器队暂驻扎城外,臣当遣人令其前来。”
“不必,既是火器,自当于郊外-操-练,朕同卿到郊外即可。”
“陛下……”
孟清和想劝一劝,皇帝出宫不是小事,让人知道和他有关,又是一桩麻烦。
“侯显,派人传旨,召平王,赵王,武阳侯等共赴大宁边军驻营处。”
“奴婢遵旨。”
侯显领命离开,孟清和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余地,只能奏请先到郊外点清军卒,清理场地。
“可。”
朱棣手一挥,准了。
孟清和叩谢,起身,离开皇帝的视线,一路飞奔。
今日之后,手里这五十个人,连带火炮火铳马刀,九成以上的可能又要交公。
来之前,他早就料到了……咬咬牙,一切为大明!
纵然如此安慰自己,出了宫门,骑在马上,迎着午后的太阳,还是忍不住的心酸,泪水横流,借着飞驰的骏马,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泪奔”。
一同出宫的杨铎,看到此景,饶是心硬如铁,面冷如冰,还是控制不住的抽了一下嘴角。
兴宁伯果真是国之良将,非……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