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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提了一嘴,笑着说的,还说是欠李家小子一个答复。”
黄幹插嘴道:“答复?什么答复?”
黎贵臣摇头,走得远了些,说道:“先生没让问,只是说明早起来,记得将杉庵中的落叶扫一扫。”
“扫落叶?先生怎莫名其妙地说这话?”
黎贵臣摇头,道:“汝等莫要去打扰先生了,虽然脸上没什么,想必先生心绪还是有些不宁的,让他好好静一静吧。”
黄幹听着此起彼伏的传唱声,皱眉道:“这个李议逊,真是太过猖狂了!”
陈淳插袖叹道:“人,有猖狂的资本。”
“罢了,罢了,回去吧。汉卿,还发什么愣,回去吧。”
辅广点了点头,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哦……”
杉庵之中,朱元晦落下最后一笔。《易书》的注疏,也算是完成了,他笑着将那墨迹吹干,然后放在一旁,坐在抱椅上,用手轻轻打着节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他起身,将烛灯轻轻吹灭。
杉庵归于寂静。
……
小半个时辰后,一声金锣响起。
李伯言面色冷冷地看着大门依旧紧闭的岳麓书院,两盏红灯随风摇曳。唱了十来遍的民夫也停止了歌唱,饮酒尽兴欢呼。反正今夜不开船,不醉不归。
这首歌,李伯言鸟悄地带着船工排练了五天,就是要给晦翁一个惊喜!
然而,奈何脸皮深厚的朱元晦完全不理会。
“果然是这样,你永远也打不赢一个不想跟你打的人。”
一旁的陈傅良对于李伯言今日诡异的举动一脸懵逼。
“此话怎讲?”
李伯言憨憨一笑,无奈道:“洗洗睡觉,早睡身体好。”
“……”
——————
金秋佳节,道州天气依旧恶热。
独在异乡,贬为道州编官,蔡季通无欲无求,看着桌上的讨伪檄文、《大宋经济论》以及李伯言亲笔书写的英雄帖,蔡季通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死灰。
咳咳。
蔡季通有些手抖地将外服穿上。这是一件靛蓝色的长衫,上边的一针一线,都是当年在建阳读书时,他母亲亲手所缝。
建阳蔡氏九儒,一门四代,著说立说,那是闽南之脉的精髓。
蔡季通坐回到太师椅上,看着那字迹俊秀的英雄帖,笑得像个小孩,“伯言啊,我本看不到的,你又让我看到了。”
说话间,老泪纵横,滴落在那纸上,墨晕渲染开来。
等啜泣许久,他又抬起头来,将泪拭去。
从一旁拿起准备好的白绫,缓缓站在了太师椅上,用尽了毕生气力,甩上了房梁。
做好一切准备后,蔡季通喘着气,头上虚汗直冒,“元晦啊,残躯已是无用,季通替你解围来了!”
……
……
唰!
潭州杉庵
一旁的小筑之中,入寝之后的辅广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扫落叶?
老师为何要提门前落叶呢?
辅广踩着布鞋,连鞋帮子都未提起来,有些颇不宁静地朝杉庵中走去。
笃笃笃。
笃笃。
“老师,您睡着了吗?”
笃笃。
“老师,您听得到吗?学生进来了。”
辅广推了推门,然而却推不动。
他这心里忽的咯噔一下,晦翁腿脚不便,照理说,这房门本是不上栓的,今日为了……
院中落叶飒飒,在砖石上刮擦着它仅能发出的沙沙声。
落叶,归根!
空气静得可怕!
辅广瞳孔一缩,嘴唇疯狂地抖动起来,砰地撞破了房门。
跌跌撞撞地抬头。
一声哀嚎,响彻了整个书院。
“先生啊!何至于斯啊!”
一夜之间,两州异地。两位都希望死后成圣的当世大儒,用了同样极端的方法,试图维护道学最后的尊严。
死者为大,试问除了这一条路,还有哪一条,可以让理学生存下来呢?朱元晦想不出来,他可以说服自己,但是总有一天,他是会死的,或许理学就会一直被这样打成伪学,但是他能容许自己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这夜的风儿吹,吹得他心慌慌的。
那一声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那样的刺耳,那样的扎心!
他不想看到那个斗志昂扬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然后用铁一样的事实,告诉他,你,或许没错,但我,一定是对的!
这样的话,太伤自尊。
所以,他死了。
义无反顾,向死而生!
与隔江遥对的橘子洲头,形成了一副鲜明悲壮的凄惨画面。
明月当空,已是深夜。
商船上的人,都喝了不少的酒,睡得东倒西歪,但是嘴角都是带着笑意的。潘超同样笑着,虽然李伯言教他的词,没有多少惊艳,但是能够糊弄到他的太公,那就足矣了。
“太公啊,我会努力的……”潘超喃喃呓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