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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怎样处置无心才好了,酷刑已经施到了极致,凌迟日夜都在进行。日复一日的饱啖着无心的血肉,他简直吃到了将要呕吐的地步。
留着无心,无法处置;放了无心,他又不甘。右手下意识的从衣兜里摸出一只烟斗,他没有烟瘾,可他的身体却是一具上了年纪的老烟枪。往烟斗中填了返潮的烟丝,他吧嗒吧嗒的吸了一下午烟。吸到最后熄了烟斗,他端着一杯滚烫的普洱茶站在客厅中,对着墙壁上的镜子慢慢喝。镜子中的老脸让他有了物是人非之感,该变的不该变的全都变了,唯有他的痛苦不变。眼镜滑稽的向下滑落到了鼻尖,视野中的一切全变成了朦朦胧胧。不男不女,不老不少,超凡脱俗的优越感消失了,他低头喝了一口热茶,随即端着肩膀一笑,想自己是受虐者,也是施虐者。
喝光一杯热茶之后,他下楼去了地下室。地下室的房门大开着,岩纳正提着一只破竹筐往上走。无心的吃喝拉撒都在地下室中进行,隔三差五的就得派人进去打扫一次卫生。岩纳是个没有国籍的摆夷小子,生在边境,长在边境,起初是在雇佣军里卖命混饭吃,后来军队散了,他流浪到了丁思汉手里。手里攥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他每次在进入地下室干活之前,都会站在门口先发制人,三下五除二的把无心打到一动不动。
对着丁思汉打了招呼,岩纳拎着破竹筐上楼去了。地下室内已经被打扫干净,前方十字架下蜷缩着一只红白相间的怪物,正是无心。
无心的一只手被上方垂下的铁铐锁着,另一只手却是自由,正托着一只煮熟了的土豆。土豆腾腾的冒着热气,然而他不怕烫,低着头慌慌的连咬带吞。吃光了一个之后,他从双脚之间又拿起一个,整个儿的全填进了嘴里。
丁思汉不敢贸然靠近无心,向内迈了一步,他站住了:“无心。”
无心舔了舔掌心的土豆泥,然后拿起了最后一个土豆。土豆太大了,没有熟透,嚼得他满嘴作响。耳朵虽然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但他神情漠然,眼里心里装着的只有土豆。
丁思汉把他折磨成了一只麻木不仁的野兽。痛苦越深,回忆越浅。他所爱的人,爸爸,姐姐,已经全部淡化成了模糊的影子。坚固锋利的牙齿把土豆咔嚓咔嚓嚼成了碎泥,他低垂的眼帘随着他的咀嚼微颤。
土豆的汁水浸染了他半边面孔,半边面孔上面蒙着一层粉红薄膜,薄膜中钻出了参差不长的白毛。吞咽下了最后一口土豆,他缓缓的转向了门口。
丁思汉站稳了,一动不动的和他对视。他一直很喜欢无心的黑眼睛,天下苍生的灵气全汇聚在无心的黑眼珠里了,在最愤怒最痛苦的时候也是流光溢彩。然而自从他几天前对无心下了一次狠手之后,无心眼中的光彩便骤然消失了。
他用一把刀子,把无心的半张脸刮成了骷髅。当时无心疼到了极致,几乎快要挣断铁链的束缚。待他停了刀子之后,无心身后的钢铁十字架已经微微变形。铁链嵌入他血肉模糊的身体之中,丁思汉以为他一定要哀号了,可他张开嘴,只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他就彻底的一言不发了。
丁思汉默默的凝视着无心,看不够似的看。该报的仇已经报了——能报的,他全报了。还有一些报不了的,无法挽回的,他没办法,只好罢了。
地下室里空气污浊,然而以甜腥为主,并非恶臭。丁思汉开了口:“吃饱了吗?”
无心仰脸望着他,看他是个人,可怕的人。下意识的咬了咬牙,他的脑海中存了两个印象,一是可怕,二是人——人的可怕,可怕的人。
丁思汉转身上楼,取了两块面饼,又让岩纳去把无心重新绑回十字架。岩纳带着个帮手进了地下室,丁思汉站在门外,只听室内铿铿锵锵的乱了一阵,末了两名保镖一前一后的跑出来了,岩纳舔着手背上的一道浅浅擦伤:“先生,人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