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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周以来,医生已经是第N次经过神经内科的楼层了。
眼角余光瞥着等待区排号的患者们,医生脚步缓了下来,想要去做个脑部检查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人的脑部容量有限,想不起来一些往事也是很正常的。可是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用这种理由来解释了。
最近几年的事情,他就算用力去回忆,也很模糊。
别的不说,什么时候买了房子他总不可能没有印象吧?更何况,他哪里来的钱?!
所以,是不是得去检查一下脑袋,查查是不是哪里受过伤什么的……
想要自己承认自己脑残……这真是个艰难的决定。
医生纠结地扶了扶眼镜,本来想要硬着头皮去神经内科找熟人做个检查,但当他刚要朝科室迈出脚步时,身上的呼叫器就“滴滴”地响了起来。
医生立刻反射性地转身,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抓起呼叫器看了眼屏幕,朝楼下快步奔去。
等做完这场临时手术,都已经是深夜11点了。医生清洗了双手,脱下手术服,换上衣服准备回家。看着手机上汤远小朋友9点的时候发来的晚安微信,医生十分了解地发了条消息,询问是否需要带夜宵回去。
不到十秒钟就收到了回信,汤远小朋友理直气壮地点名要吃香辣蟹,立刻暴露了还没睡觉的事实。
医生笑了笑,香辣蟹那家店就在他回家时路过的商业街,而且他晚饭就是手术的时候和同事轮换,随便塞了一个面包而已,现在也是饿了。
深夜的商业街依旧人声鼎沸,医生买好了香辣蟹,走出商业街一段路后,就在街口等红绿灯。
这是一个丁字路口,虽然离商业街并不远,却因为街道狭窄,并没有多少车辆经过,路灯又昏暗,深夜更是少有人行走,大家宁可多走几步去不远的大路上。医生是懒得绕圈,走近路走习惯了,能让他早三分钟回家比什么都强。
在他等红绿灯的地方,有个破败的石刻。有次医生和汤远一起路过的时候,他家博学多识的小汤远曾经给他普及过知识。什么“方者谓之碑,圆者谓之碣”,像这种鼓型的圆石应该是碣。这块石碣是青色的石块所制,底座长满了青苔,碣面上的文字都已经磨损不堪,辨认不清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疏于保护。
医生所在的这座城市具有悠久的历史,名胜古迹不计其数,所以这块青石碣虽然没有被城建清理,也并没有受到重视。石碣上面还贴着许多牛皮癣一样的小广告,办证的油漆字和印章盖满了青石碣表面。医生路过或是等红灯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瞧上一眼,看看小广告当解闷。
只是今晚还未等他仔细看看新贴的寻狗启事上这个走丢的哈士奇究竟长什么样子,一阵对于寂静的街道来说算得上是轰鸣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地呼啸而来。
医生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下意识地朝后疾退了两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辆轿车从他身侧飞驰而过,狠狠地撞在了青石碣上,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青石碣瞬间被撞得四分五裂,石块分散,而轿车的车头也瘪了进去,发动机冒着烟。
街道对面的目击者惊声尖叫起来,被巨响弄得有些耳鸣的医生也回过神。
来不及后怕自己刚才若是没有躲开会怎么样,医生把手中的香辣蟹盒子放在地上,冷静地拿出手机给医院的急诊科打了电话。他一边准确地汇报了出事地点,一边绕到驾驶室那边查看情况。
轿车里只有一名司机,安全气囊已经打开,但因为冲撞实在太过于强烈,司机已经昏迷不醒。车门被撞得变形,医生在两名路人的帮助下卸下了车门,之后阻止了路人想要直接把司机拽出来的举动。因为车祸最容易发生的就是鞭梢式损伤,颈椎和腰椎都容易发生骨折,贸然搬动对方很容易造成二次损伤。
医生弯下腰,靠近司机检查对方情况,扑面而来的浓重酒气让他皱紧了眉头。明知故犯的醉驾,把别人和自己的性命都看成儿戏,完全不值得同情。
这位司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安全带也理所当然地没有系,半边脸已经被血糊住。医生发现他的胸口已无起伏,触摸颈侧也无脉搏跳动,口鼻也没有任何呼吸气流。
看起来要赶紧把伤者从驾驶座上抬下来。医生连忙脱下外套包住了伤者的脖颈保护颈椎,指挥着路人抬着脚,把伤者从驾驶座上搬了出来。检查了一下对方口中有没有被污血或呕吐物塞住,医生便做起了心肺复苏术。
虽然不忿此人喝酒醉驾,但医生依旧尽职尽责地在救人。掌下的心脏完全没有反应,他多少也判断出来这人应该是在高速的冲撞下,颈椎严重受创,恐怕救不回来了。不过他还是按照规范的心肺复苏术进行着抢救,三十次胸外按压之后便打算进行人工呼吸。
就在他低下头去的那一刻,之前还紧闭双目的伤者刷地一下睁开了双眼,沾了血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医生。
毫无防备的医生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要蹦起来了,明明之前还没心跳……咦?现在竟然有了?
没有时间给医生细想,救护车此时已经鸣着响笛开到了。
让出地方给专业急救人士,医生冷静了一下,知道他估计是回不了家了,肯定还要跟着救护车回医院,估计警察来了之后还要做个笔录什么的。他见已经有人报警,便抽空给汤远发了个语音消息,让小朋友自己下楼来青石碣这边把打包的香辣蟹拿走。不管怎么样,食物是不可以浪费的!
医生在说到青石碣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那碎了一地的石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惋惜。
二
“毕之,明天我要出趟远门。”
在扶苏说出这句话之前,老板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或者说,他等扶苏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扶苏经常像是隐藏着什么,时不时出门不知道去做什么,老板都没太在意。不就是想要去找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胡亥吗?而且对方的语气也并不是和他商量,而是告知。老板倒着茶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说道:“也好,我也要回哑舍一趟。虽然不知为何,但赵高那人依旧活着,务必小心。”
“放心。”扶苏轻笑着回道。接着就再也没提这件事,转而聊起其他琐事,就和过去的许多天一样。
第二天清晨,扶苏就已经离开小院,老板也没太在意,收拾了一下便启程回到了哑舍。因为这期间老板也偶尔会回哑舍看一眼,所以陆子冈也没太惊讶,而是从柜台后站起身,表情严肃地说道:“老板,出了点事。”
“何事?”老板随手拿起柜台上的抹布,擦拭着百宝阁的古董们。其实陆子冈都已经擦得很干净了,但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养成了习惯。
“昨晚深夜,最后一块青石碣被车撞碎了。”陆子冈拿着手机,调出论坛的页面。上面有人贴出了昨晚发生的那场车祸,一地的鲜血和石块之中,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努力地对躺在地上的伤者施救。
陆子冈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终究还是没有递给老板看。
“那块青石碣?”老板挑了挑眉。
“是那块青石碣。”陆子冈点了点头。
老板把手中的影青瓷盘放回原位,陷入了沉默。
陆子冈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接触到了这个领域,心中忐忑不安。
古时的许多建筑风物,都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远的如当初秦始皇断了金陵龙脉,近的如哑舍屋顶上那个喜欢睡觉的吞脊兽。
就拿不远的西湖来说,陆续建了白堤、苏堤、杨公堤,还有周围的一些景致,最后形成“一山、二塔、三岛、三堤、五湖”的格局,都不是胡乱构造的。至于那块青石碣,立碣的时间已经不可考,但差不多应该就是唐时,与白堤、苏堤差不多时间,推断应是镇压之用。
老板不敢轻视那块青石碣,因为虽然碑碣向来都是同时提出,可世间多是立碑。而碣石,当年还是秦始皇立乾坤大阵的时候所用的制式……
沉吟了半晌,老板终于开口问道:“可有异状?”
“也许是时间太短,还没发现。”陆子冈刷着微博,时刻关注着。
“那块青石碣的碎块,还能找到吗?”老板眯了眯双目。
“应该是被清理掉了,我去打听打听。”陆子冈说着,就拿起外衣走出了店铺。
老板重新拿起抹布,擦拭着百宝阁上的古董。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隐约感觉到好像是有人远远地吵嚷着走近,下意识地转过头。
雕花大门紧紧地闭着,外面的人声渐渐远去。
店内依旧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三
医生昨夜遭遇了倒霉的车祸后,又回到医院帮忙,还给来医院的交警做了笔录。那位司机醉驾当场被吊销驾驶执照,又损坏了公共设施,等伤好了首先要面对的是拘留和罚款。不过这些都不是医生所关心的,等他奔回家的时候,发现香辣蟹已经只剩下了一堆壳,摊在桌子上等他回来。
早上饿着肚子爬起来上班,医生用飞一般的速度奔向商业街,在路过那个丁字路口时瞥了一眼,发现碎掉的青石碣石块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清洁工清理干净并且运走了。在原来青石碣矗立的地方,正站着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的男人。
医生并没有多想,因为这是医院附近的区域,经常会有医院的病人穿着病号服就出来溜达,对方也许只是正好站在那里等红绿灯信号罢了。
短暂地为再也见不到那块青石碣而叹息了一下,医生的全部心神就被早餐吃什么所占据。
还是如往日一般乏善可陈的一天,不过因为本来应该安排在今天的手术,由于患者的并发症提前到昨天做了,所以白天还算是比较悠闲的。医生查完房,在休息室补了一觉之后,又下意识地晃到了神经内科的楼层,来回踱步。
进?还是不进?
“哎呦!听说昨儿个你差点被车撞了啊!真是万幸万幸!”淳戈从后面用病例夹敲了敲医生的肩膀,“你来这里检查?不会是昨天撞到了哪里吧?那也应该去神经外科啊!”
“路过,路过。”医生连忙岔开话题,“你来这里是送病例的吧,快去吧,刚才就听里面的主任在喊了。”
淳戈立刻忘了之前在说什么,赶紧滚了进去,而医生则拍了拍白大褂,转身下楼。反正淳戈也不用人等,没多久就能追上来。
果然没过一分钟,淳戈就从后面赶了上来,勾着医生的肩膀八卦道:“说起来,那位差点撞了你的司机,今天早上天不亮就逃了。”
“逃了?”医生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即使他之后没有再管这个病人,但当时对方心脏骤停,颈椎和腰椎也肯定因为冲撞而受损,按理说现在下床走路都成问题,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小时之后就跑了?
“是啊,都没惊动任何值班人员,就这么跑了。”淳戈耸了耸肩,分析道,“也许是怕惹上麻烦?可是这年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驾照都被警方吊销了,资料档案全部都有,怎么可能找不到人?”
医生的脑海里,忽然莫名地闪过了早上在丁字路口看到的那个身影。
“不过跑不跑也不关我们医院的事啦,急救费和医药费他的家人也都给付了,剩下的就是警察要操心的了。不过……喂!怎么走了?我八卦还没说完呢!”淳戈不解地看着医生加快速度离去。
“我忽然想起点事,等下就回来!”医生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都已经跑下去好几级楼梯了。
“什么嘛!我还没说到最精彩的部分呢。”淳戈气馁地撇了撇嘴,“神经外科传出来说那司机的颈椎都已经完全断裂了,居然还活着……算了,也许是神外那帮家伙胡编乱造的吧,颈椎都断了还能自己走出医院?这怎么可能?”淳戈自言自语着,摇了摇头溜达回心胸外科。
虽然已经有了莫名的预感,但医生在远远地看到丁字路口站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影时,奔跑的步伐仍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这个年轻的男子脖子上戴着颈托,头发因为手术而被剃光了,上面还绑着绷带。脸不像昨晚被血糊住了一大半,露出了颇带戾气的一张面容。他整个人像是一根柱子一样矗在那里,背脊挺直,双眼茫然地直视着前方,毫无焦距。
医生多看了好几眼,才从这人手上脸上的擦伤确定对方的身份,掏出手机来就要打电话。这人还没脱离危险期,就在这路边不吃不喝地站了一整天,迟早出问题。只是,这人就这副模样站在路边这么多小时,居然都没人察觉出来不对劲?
正当医生要拨电话的时候,对方忽然调转了视线。
“我是谁?”年轻司机的声音嘶哑无比,应该是许久未喝水的缘故。可是骤然听到,却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森然感。
医生差点把手里已经碎了屏的手机再摔一次,好不容易握稳了,才抬头说道:“可能是因为头部撞击引起的暂时性失忆,你应该回医院做检查。”
“我……是谁?”年轻司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语气肃穆了许多。
医生愣了一下神,见对方一脸认真的表情,只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昨天也没看你的病例,没注意你叫什么……”
“我忘了我是谁……”年轻司机见在医生这里获得不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移开了视线,把目光投往对面的街道之上。
“只是暂时性失忆,等回医院做几个检查,开药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想起来了。”医生见过许多不配合治疗的患者,放软了声音安抚着,同时观察着对方的气色。脸色发青、嘴唇发黑、四肢水肿……医生越看越觉得不妥,低头就要拨号,可年轻司机嘶哑着声音又吐出一句话,立刻让医生又怔住了。
“我的身体在哪里……”
寒意就像是一条毒蛇,瞬间从脚底蹿到了后脖颈,医生无端端地打了个寒战,握着手机的手都有点发抖:“你……你在说什么?”
“我的身体……在哪里……”年轻司机的视线又转了回来,他的头诡异地没有转动,只有一双黑幽幽的眼瞳在来回移动。
医生刚想回答“你的身体不就在面前吗”,那年轻的司机就微微抬起了手。
他的掌心之中,握着一块染了血的青色石块。
医生最开始还没看出来这是什么,还在研究,这是什么搞笑的网络段子吗?年轻司机就又重复了一遍,这回基本上就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身体,在哪里?”
医生这时看清楚了这巴掌大的石块上,还沾着一点纸片,那上面有昨晚瞥到的哈士奇照片,那是原本贴在青石碣上面的寻狗启事。
还低着头的医生通体一寒,再也不敢抬头去看这位年轻的司机,连忙拨通了电话,通知急救室把这位逃走的病人拉回去。在等救护车来的这段时间里,医生度日如年,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只好自顾自地说些话来减轻压力。
“那个,其实不记得事情也没什么的,哈哈。”
“我也经常想不起来一些事,哈哈,连我的房子什么时候买的都不知道……”
“所以记不起来自己叫什么真的没什么啦……哈哈……”
说到最后,连医生自己都觉得很尴尬,好在那个年轻的司机见他不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再也没有开口,而是继续沉默地凝望着街道。
等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时,医生就像是被解放了的囚徒,却并没有选择一起回去。他目送着救护车上的护工把年轻的司机拉上去,然后开车远去,而自己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医院走。
后背一片湿冷,都已经被冷汗浸湿,离开了那个丁字路口,回到热闹喧嚣的商业街,医生才缓过神来。
“什么嘛!你撞坏了我的身体,那么你的身体就归我了……”
“哈哈,怎么可能?又不是恐怖小说!”
“喏……值得吃一碗麻辣烫压压惊……”
鲜香的麻辣烫立刻就让医生把这件事扔在了脑后,不过等他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八卦的淳戈又凑了过来。
“那个差点撞死你的司机,昨天半夜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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