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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使劲一拍炕桌,“对了!差点忘记了!乔准那个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家伙也找人捎带来一些东西!”
霍士其倒不怎么惊讶。他已经从陆寄那里听说了工部在屹县调查新农具的事。他明白,工部的人到了地方查来查去,只查到自己和这事有关联,半个字都没提到和尚,这其中肯定有乔准的大力斡旋和曲意维护。这是乔准在巴结讨好自己啊。虽然积累起来的怨恨不可能说化解就化解,可乔准如此的巴结讨好,他心头的仇恨也不免消褪了一些。他问道:“你收下了?”
十七婶挑着眉毛恨声说道:“我怎么能收他的东西?东西都给他派来的人扔出去了!咱们霍家就是去要饭,也不能受姓乔的一口吃食!”
“送东西的人呢?”这一下霍士其倒有点着急了。他不想与乔准和好,可他也不能得罪这个人呀!和尚是个蹊跷来历,在霍家堡时做的好些事情也没办法瞒人,乔准就是屹县的父母官,真要是成心找个岔子来寻事,那谁都没办法阻拦;就算乔准自己不出面,可他只要把话朝端州的李慎那里一递,顷刻间就是天翻地覆……
“在巷尾那间小旅店里住着,间天就过来一回,烦死人了。”十七婶没留意到丈夫的申请,兀自气鼓鼓地说,“今天晌午还来过一回,周管事门都没应。都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皮的人,礼单都被人扔出去几回了,还死气白赖地不肯走。真是开眼界了——他们乔家可真有能耐人……”
霍士其想了想,说:“等明天他再过来,就让他进来,好吃好喝地款待……”
十七婶惊愕得张大了嘴。她男人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了?
霍士其就把屹县发生的事情说了。末了他说道:“这个人我不好见他,你见一下吧……”
十七婶迟疑着说:“我也不好见啊。前两天那样待人家,突然换上一副笑脸说话……再说,当初在屹县时乔准那样待咱们,这口气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咽下去?”
霍士其哂笑着言道:“女人见识。有什么不好见的?招呼进来一杯茶一顿饭而已。其实连这茶水饭食都不一定要预备,能把礼物送进门,他就为乔准立下大功劳了。”看女人沉默不语,他敛容又说,“外面都在谣传和尚要接任燕山提督了,乔准这个时候来送礼示好,咱们不能把他朝门外推一一就算不为咱们想,也得为和尚着想。”他指了指婆娘面前的帐簿册子,“这里面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奔这个事来的。和尚那里门禁森严,他们进不去,只好把东西都朝咱们家里送……”
十七婶也就笑了:“看我这死人心思,光惦记着收礼收得多,还直当是你的情面大人缘好,竟把这事给忘记了。昨天两位陆夫人来家里坐,也谈起过这事,还说最迟冬月里就能有准信。她们是大族里出来的人,京城里亲戚又多,这些话从她们嘴里说出来,想来比旁人要牢靠得多。”
霍士其知道的事情多,对三个女人们的糊涂话也就不置可否,只囫囵说道:“心里知道就行了,你——还有咱们家的人——谁都不能出去乱说。另外这些送礼的,都要备足了给别人郑重还礼;狄家陶家和陆家那里,你还要亲自去走一趟。别舍不得花钱……”女人打断他的话,白他一眼笑着说,“这事还需要你嘱咐?就算我是个乡下婆姨短见识,也能分出个轻重。放心,那几家都是还了重礼的。”说着话,她在炕头拿过一个锦缎裹着的小匣子。“给你瞧个稀罕物件。陆家夫人昨天才送来的,莫说这燕山,就是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见过……”
霍士其以为又是什么玉石簪子金银首饰,也没在意,顺着自己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钱老三和范全姬正他们那里路途远,送来的礼不管多重都收下,有合适的礼物就还,没合适的温言抚慰几句也行。他们是和尚一手带出来的人,性情又梗直粗犷,还礼重了他们还会生气,以为咱们和他们闹生分……仲山那里也不用太计较,他媳妇有空过家里来说话,趁手的首饰物件拿几样就行。他和钱老三他们又不同。他是和尚刻意提拔栽培的人,早晚要和西门胜李慎一样,要独当一面的,现在把两家的关系处得亲密,以后好处尽有。还有卫府的文沐,也是和尚看重的人。我听说文昭远在外面什么地方看上个女人,你看有没有机会帮他们撮合一下——这可是不得了的情分……”
十七婶笑道:“知道啦。我是个乡下婆姨,理不了这个家务,非得事事都得你来操心。要不,让那边屋子里那位来当这个家?”
霍士其说:“我知道你心里亮堂,不会办不好这些事。不过这些事情看起来小,其实和咱们家是长远厉害,怕你事情多一时漏下两样,才忍不住就罗嗦了几句。算我多嘴了。”说着一笑,低了头吃茶。
十七婶把手里的锦缎匣子打开又合上,捧着匣子皱眉头说道:“昨天陆家两位夫人过来,还说了一桩事,提醒咱们瞅空劝劝和尚,让他赶在冬月前进一趟京。我看他们说的挺有道理。虽然说朝廷有意让和尚接管这燕山,可和尚不表个态度,怕是事情难免有点波折……”
霍士其苦笑了一下。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陆寄在托婆娘给他捎话。下午在卫牧府里时,陆寄拐弯抹角地也提到这个意思,总是希望商成能在秋收以后进京述职,借机会拜访一下朝中重臣,尽快把接任提督的事情落实下来。可这事远远陆伯符想的那样简单。现在的问题不是朝廷任不任命和尚当提督,而是和尚有没有兴趣当这个燕山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