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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宛一直将自己锁闭在一片小小的天地,情、爱、欲、苦无处发泄,也不敢表现。她对潇碧一往情深,全然不顾事实上潇碧对她的冷漠无情,臆想着他对自己的百般温柔。胤禛是宸宛第一个男人,仅仅几次的恩爱亲昵,宸宛都将他假想成了潇碧,填补了心目中情郎应有的爱意。当宸宛清醒时,如同常人,因为心中牵挂潇碧,自然是不会去讨胤禛欢心,一昧沉浸在想像的爱情世界中。在这十年中,潇碧也曾奉命,让宸宛在府中制造乱子,例如李氏案中的唇脂等等,宸宛本性纯善,与世无争,若不是潇碧出面,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她是打死也不会沾边的。那几年,胤礽做太子风光无限,胤禛却不受重用,自也不会太为难宸宛,得过且过,便也罢了。可是,畅春园行剌一计,胤礽誓在必得,潇碧明知要推宸宛上一条不归路也只得说:“你我都起誓过,以命效忠绿竹客,现在到时候还了!”
“我不?”宸宛喝道,“绿竹客是什么东西?当年,在恶霸手中,有十多条性命,你都一并救了,难道是奉命?你不顾冰雹,为我娘找来大夫,是奉命?难道我在这雍王府一居十年,是奉命?潇碧大哥,若不是心中有你,宸宛早已不在人世!”
潇碧闭上眼,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不要说了,你我首先都是绿竹客的使者,然后才是自己。”他心中虽无宸宛,却并非不为她那份痴情而感动。
宸宛紧紧地抱着他,哭道:“我们浪迹天涯,不要再理绿竹客,不就行了?”
潇碧身子一抖,轻轻跃开,女性娇柔的身体如毒药一般,他是半点也是想沾惹的。他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说:“绿竹客不会任你来去自如?你此时叛逃,就莫怪我无情……”
“潇碧大哥……”宸宛的心碎了,她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口锁紧的柜子前,抖抖索索地打开它,双手胡乱拨弄着满柜的画纸,嘴里胡乱叫喊道:“拿去,拿去……都拿去……”
画纸轻轻飘落,一个俊朗的男子背影,站在月下吹笛。每一张,都是背影或侧面,看不清男子的真实面孔,却都有着一管银笛。
宸宛坐在一堆画纸中,嘤嘤而哭,潇碧一张张地画纸拣起,递还给宸宛,说:“我已有心上人了,你的情意,潇碧不敢领受!”宸宛用手抱膝,幽幽地看着潇碧:“它们都是属于你的,这辈子也不可能给其他人了……你拿走吧!”
潇碧一时无语,只听宸宛又说:“你想让我听绿竹客的话?好……我去……”她抬起那双噙满泪水的双眼,呆呆地看着潇碧,问:“潇碧大哥,我好看吗?如果我听话,你心底会永远记得宸宛的笑脸吗?”
宸宛的清澈的眼睛,无辜而痴情,原来让她付出最宝贵的性命,甚至赔上全家,只为了让潇碧说上一句,好看,可那句话,那一天,潇碧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口。那只松鼠,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潇碧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宸宛前往畅春园之时,潇碧担心会留下证据,早已潜入府中,搜罗所有宸宛的字画书笺,付之一炬。怀中这张,是难得二人画像,女子月下起舞,曼妙高雅,唇边带笑,目中含情,男子吹笛,虽是侧面,但那份气韵倒和潇碧确有七八份相似,旁边提着一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潇碧指腹抚过画中女子的脸,低低地说:“你怎会不好看呢?只是我……”
他脑中如电闪过无数片断,父亲滥赌家中债主成群,母亲将奸夫带到家中肆意淫乐,将家中的姐妹全卖到青楼,天天用鞭子逼着他带着幼弟上街乞讨,学习偷骗之术。父母用他们血汗钱,大鱼大肉,他们却只能饿着肚子,甚至挨打,他都忍了。七岁的他半夜里去茅房,听到父母商量着把他阉了卖到宫里作太监,好换几顿酒肉钱。他从厨房里找把并不锋利的刀,趁着父母酒醉,慢慢割断了他们的喉咙。血喷溅出来的时候,他只感觉到冷冰,父母死后,他搜光了家里的钱财,独个离开了家,过过飘零的日子。当他被恶狼追咬,命悬一线时,被身怀绝技的老尼姑所救,并将他带回庵里,收做徒弟。这张俊俏的脸,虽未长开,却也在师姐师妹们心中投进一颗不小的石子。调情献媚的,借机欺凌的,他忍下了,只顾一心练武。五年后,打败了师父和师姐们,下山了。之后,他遍访名家,武艺更加精湛,某次在塞外,巧遇英姿勃勃的太子胤礽,二人志趣相投,联席夜话。潇碧自出生来,看到的女子都是荒淫无度、尖眉鼠目,心中已生阴影,练得武功更是阴柔一派。那时的太子胤礽雄韬伟略,气宇轩昂,一副皇家男儿气派,怎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潇碧轻轻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