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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高凡卖掉的第一幅超过五百块的画。当卡门将现金送到高凡手里,七沓用银行封条包起来的钱,他看着卡门乌黑的眼睛说:“有了这笔钱,我们出去旅游一次吧?”“去哪里呢?”“西藏?青海?云南?”高凡想想自己还没去流浪过的地方。“不要嘛,我要去巴厘岛,或者日本?要么新西兰?对了,马尔代夫!用不了七万块,我们两个人加在一起,五分之一就够了。”“好啊,不过,我想先去北方看看麦田。”“嗯……”卡门噘起了嘴,但笑笑说,“如果不超过一星期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有了你,我比文森特幸福多了。”
没错,文森特·凡·高活着的时候,生活上是个彻底的失败者,一辈子只卖出过一幅画。他没有老婆,更无子女,只能跟从街上捡来的妓女同居。而这个比他大了许多岁的老妓女,肚子里正怀着别人的孩子,他还喜当爹地照顾他们母子,直到妓女指责凡·高吃软饭,与她在一起只是为了免费画她那年老色衰赘肉横生的裸体——有幅叫《哀伤》的黑白画作描绘了她的身体,传世至今。至于凡·高为了高更割掉的那个耳朵,最后也是被他送给了一个法国妓女。
“文森特是谁?”卡门躺在高凡的怀里问,燕语呢喃,像团融化中的黑巧克力,缠绕着他的脖子与心口。
“是我过去的英文名字。”“嗯,我懂了,现在你比过去幸福,是这意思吗?”高凡抚摸她,撩起两蓬茂密的头发,“你真像一只乌鸦。”“为什么?”就连卡门问话的目光,都变得如同等待尸体腐烂后大快朵颐的黑鸟。他想起凡·高画过一幅《麦田群鸦》,不用画笔,而是刮片直接上色,颜料堆积得如同雕塑。一片阴云底下的麦田,三条小径穿过原野,但没有一条有尽头,像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岔的花园》。麦浪在暴风雨前翻滚,粗壮的蓝色线条,遮挡着模糊的金色太阳或月亮。山雨欲来,不计其数的乌鸦,从遥远天际降落麦田,死神插着翅膀跳舞……不久就出事了。一如高凡担心和怀疑的那样,卡门在清晨离开他的小屋,楼下有个小伙子等着她。两人坐火车去杭州玩了一天,然后在情人旅馆里啪啪啪了一宿。
第二天,卡门回到上海,照常在亚新广场的算命馆为女中学生指点人生。晚上她去了酒吧,只用五分钟,喝杯鸡尾酒,就搭上了一个长发帅哥,上半夜聊天和算命,下半夜就去酒店开了房。
第三天,她在大自鸣钟广场的天桥下,坐进一辆黑色奔驰,车牌号码有四个“7”。
当卡门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高凡只问了一句“:你还有多少个男人?”短暂的诧异之后,她恢复了平静,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今年加过微信的有十四个,没留下联系方式的那就记不清了,我都跟他们上过床。”
“啪!”高凡狠狠抽了卡门一记耳光,她脸上立时鲜血梅花。读中学的时候,卡门还兼给人看手相,她说高凡的掌纹是通贯手,打人特别厉害。卡门没有逃跑,也没捂脸,继续站在他面前说:“你以为还在十八岁?”
她扬着头离去,没有掉一滴眼泪。忽然,高凡有些后悔,他想卡门脸上的手指印子,恐怕三五天都褪不了。他没给卡门打电话,也许永远见不到这个女人了。有一天,他没去长寿公园画画,站在只能通自行车的西康路桥上,看着静水流深的苏州河。几个男人冲出来,高凡来不及反抗,被拖到一条小巷子。这是长寿公园背后,仅剩的几排老房子。阴暗墙角底下,雨点般的拳脚落到脑袋和后背。他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鲜血顺着脖子流出去好远,引来无花果树下的一大群蚂蚁。
高凡的双眼被血模糊,依稀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被众人簇拥着站在他面前,并用皮鞋跟踩着他的后脑勺。
所有人都管他叫七哥。男人靠近高凡,啐了口唾沫,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这家伙对高凡说:“虽然卡门不肯透露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但任何事都逃不过七哥我的法眼,特么(他妈)敢打我的女人?”
高凡的脑袋疼得天旋地转,突然想起这张脸,好像给他画过像,那个什么……“妈的,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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