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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都带着打量和猜忌的情绪,似乎在揣测,我和程毓璟的关系并非是单纯的上下级。
我们径直上了二楼,侍者引着我们到事先预定好的包房,对方的副总再次等候良久,他非常抱歉的对程毓璟说,“程总,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总裁这段时间都在美国勘察一块小岛的旅游设施项目,本来是在今天下午四点四十八分回到本市的航班,不想临时有一些突发状况,导致他个人无法登机,定了明天的一班,他打了国际长途委托我代替他和您在此商议合作事项,当然决定权在您,如果您个人觉得,希望和我们总裁进行交涉,那咱们今天只是单纯用餐,由我来请客。”
对方也算在商界非常有威望的人,能说出这样恭敬的肺腑之言,自然我们也不好再埋怨什么,程毓璟便非常友好的拉了椅子坐下,伸手也请对方入座,“我们谈也是一样的,终归都是和贵公司合作,没什么区别,我时间也是有限,明天的安排早就划分出去,不便再约,今晚就说定。”
对方非常高兴,语气更加客气,随侍在旁的侍者将菜单双手奉上,程毓璟客随主便,并没有点餐,而是细心的用餐巾纸为我擦拭餐具,对方点了大约十道菜,还有两份甜品和一道汤,侍者离开后,他看到了程毓璟的动作,非常讶异的望向我,“这位莫非是程太太?”
程毓璟含笑不语,对方便接着笑说,“程总保密工作做的真好,圈内都以为您没有结婚,仍旧单身,不想竟是隐婚一族。今日来的匆忙,也未事先打探好,没有为夫人备下薄礼,还请程太太不要怪罪,来日我自当双倍补上。”
我看向程毓璟,他仍旧不语,含笑的眼眸在我脸上定着,我朝他眨眼睛,他忽然懒懒的笑出声,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望着桌面笑得更加开怀,我只好略带尴尬的对对方副总说,“您误会了,我只是程总的秘书。但是程总良善宽宏,对待每位下属都非常关照。”
那人微微一愣,“这样啊——那是我无心之失了。程总不要介意。”
在这时候,服务生将凉菜拼盘端了上来,程毓璟伸手夹了一点放在我的盘内,“怎会介意,如果能因为副总这番话,让我的秘书仔细考虑一下,如果他日能有好消息,自当感谢副总的无心之言。”
对方再次愣怔片刻,便哈哈大笑。
酒席过半,酒味弥漫,我胃里有些不舒服,起身去洗手间透透气,我走出包房,哪里也不认识,本想拉住一个服务生询问一下,可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倒是客人来来往往,我看到一个比较面善的中年男子,刚好打完电话要进包房,我便上去微笑着说,“请问洗手间在哪里,您知道吗。”
那人刚抬起胳膊要指向一个位置,不经意看到了我的脸,他微微一愣,“薛宛?”
我闭了闭眼睛让视线更清明些,也仔细看他,但实在没有印象,“您是?”
他笑着搓了搓手,“我是台北的建材商,你忘记了?你还和蓝薇一起陪过我到凯撒酒店吃饭。”
忽然想起来了,换了身份却遇到从前客人,不失为一件最尴尬的事,我笑着打了招呼,本想立刻离开,他忽然又走近两步对我说,“我还去场子找你了,可公关经理说,你三个月前便不干了,去了别的场子吗?告诉我地址,我过几天去给你捧场,上海这边的花场,我也算全都转过来了,可始终没遇像你这样让我如此难忘的女人。”
他似乎要拉我的手,正在这个时候,那边飞来一只酒杯,朝着我们便冲了来,我只是看到了,却来不及反应,便被那酒杯正中额头,闷重的巨痛让我微微失语,缓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男人登时面色青白,转身朝着来源处走去,我捂着额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非常丰腴,容貌丑陋,她抱着双臂看着男人说,“骗我打电话,原来是会女人,这又是你哪个情人,说!”
那男人特别丑陋而卑微的哄着她,“没有,我哪里敢,岳父不是一次警告我了,我不会的,你误解了,她只是问我卫生间在哪里,我正要指给她看。”
“放屁!”
那女人朝着男人头顶扇了一下,“我父亲信你花言巧语,我可不会!你骗了我多少次?再信你,我才是傻子!”
她狠狠推开那男人,朝着我大步走过来,“你以为我不认识?你是夜总会的小姐!我们这群太太,见过你许多次,你胃口可大得很呐,伺候了这个,又去攀附那个,想当阔太太,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说着话,忽然从一侧经过的倒泔水的后厨人员那里抱起一个脏脏的水桶,她也不顾自己的衣服,抱在怀中举过头顶,朝我浇了下来,我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又被骂得有些茫然,一点没有糟蹋的全都灌在了我身体,我被那味道熏得要吐,几步不稳栽在墙根,被这叫喊声吵得纷纷探头出来的客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惊叫和唏嘘,这富太太还不罢休,拿着扁担朝我手臂和后背砸来,一下又一下,虽然女人力量不大,可我势单力薄,又毫无还击之力,根本就是我为人肉。
我被砸的晕头转向,浑身都是腥臭和黏湿,侍者和客人都在捏着鼻子嘲笑观看着,富贵之人似乎对待人情冷暖的表达特别的残酷,他们把这样看作一出娱乐的戏。
我茫然而绝望的捂着脸靠着墙壁蹲在那里,我发誓我从没这样渴望过一个拥抱和一个从天而降如神般的男人,我一直都很坚强独立,我认为谁也无法给我一个一生的保障,可以爱男人,却不能将自己的全部都依赖于他,因为他对你维系的不过是一个兴趣,在这个基础上,衍生出责任与感情。
我靠了多年的自己,但我在这一刻我才突然明白,我也只是个女人,女人就是脆弱的,她在独立之余,也是需要保护的。
我在嘈杂的叫骂声和唏嘘声中掉着眼泪,我告诉自己不许看,他们都在等着你崩溃,看你的热闹,我死也不能哭。
我听到一个男人在喊的名字,我分辨不清是谁,只觉得非常熟悉,似乎听过无数次,他飞快的逼近我,像一阵风般的匆忙,他身上掺杂着古龙香水和烟味,忽然一把搂住我,将我护在怀中,并没有嫌弃我一身的污秽,只是非常温柔的拿纸巾为我擦拭脸上的赃物,我终于能睁开眼睛,我看向他,男人那张面孔在我眼前放大,我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他的动作顿了顿,旋即继续喊我的名字,我听不到,我所有的委屈和崩溃像排山倒海一样奔涌而来,疯狂的席卷着我,摧毁着我,拍打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