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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姐妹反目,原本那一点窥探别人隐秘的兴奋,都被这决绝的话语惊得烟消云散。
漪兰殿没有那么快打扫好,李弄玉仍旧暂时留在华音殿偏殿。忍冬向冯妙转述了事情的经过,有些担忧地说:“要不要奴婢去看看李……李娘娘,她回来以后就一直关着房门,奴婢怕她一时想不开,晦气冲了娘娘的胎气就不好了……”
“不会的,”冯妙用桃木小梳一下下梳着头发,“弄玉不是那么容易寻死的人,不过我去看看她也好。”
偏殿门窗紧闭,屋内有浓重的酒气,李弄玉换了干净的寝衣,坐在地上,手边还放着一把小巧的刀,刃上血迹斑斑。
冯妙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轻声问:“你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始平王如果泉下有知,心内会安宁么?”
李弄玉“咯”地笑了一声:“是你告诉我的,生前的事还顾不过来,哪管得了死后的虚无缥缈。他要是泉下有知……他要是泉下有知,为什么梦里总背对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问他该怎么办,小事上他都浑不在意,可大事上从来都最有主见。可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说……”李弄玉的手几乎捧不住酒坛,琥珀色的酒从倾斜的酒坛里流出来。
冯妙按住她的手扶正酒坛:“你想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李弄玉挣扎着要站起,却又踉跄着坐倒,手握成拳压在腿上,眉心似乎因为疼痛而紧紧蹙起:“我不想告诉你。我利用了皇上传召你的机会,你不怨我么?我观察了好久,皇上只有传召你时,才会叫内监去门外等候,我也才能有机会动他的茶水。”
冯妙知道再劝也是没用,如果别人能劝说得她改了主意,她也就不是李弄玉了。“我不会因为这个怨你,我只怨你明明有机会选择,还是这么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我的一辈子,早就葬送在白登山了。”李弄玉把半坛酒缓缓浇在地上,扶着梨木胡床脚站起来,“我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一会儿就有内监来接我离开。漪兰殿偏远,恐怕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李弄玉一走,华音殿也显得越发冷清。倒是忍冬带着几分喜色,把一摞习字的纸抄递到冯妙面前:“崔姑姑刚才送了这个来,说是小郎君近来练的字,太皇太后看了也很高兴呢。”
冯妙接过来随意翻看,开头几张是抄誊的乐府诗,后来夹着些药方子、香料方子、茶方子,竟然零零散散什么都有。随手翻动时,忽然觉得其中一张纸比别的脆软些,像是写字时不小心用水泼湿了。
抽出来一看,是一张平喘润肺的方子。陈皮去白、杏仁去皮尖、枳实麸炒、黄芩酒炒、瓜蒌仁去油、茯苓各一两,胆南星、制半夏各一两半,用姜汁和为丸,胸闷欲呕时服下。
方子底下还写着一行小字:“孕五月以后,咳喘容易复发,最最要紧的,是宽心静养,不要多思多虑。”字迹是冯夙的字迹,语气却分明是王玄之的语气。冯妙默默记下了方子,把那张纸凑到火烛上烧了。
大约是真的动了气,拓跋宏一连几天都没有传召任何人,连李含真要侍奉笔墨,也被他拒之门外。
冯妙料到李弄玉身上的波澜,还远远没有结束,却没料到下一波来得这么快。
因为太皇太后推崇佛教,宫中妃嫔也大多效仿。每月初一、十五或是特别重要的日子,总有不少人要到小佛堂上香祈愿。这几年下来,也渐渐成了一项规矩了。
冯妙原本为了躲着不见人,已经好久都不去上香了。可四月初八是浴佛节,再躲着不去,未免失了礼数。
为着要上香礼佛的缘故,妃嫔们都穿得比平日素简不少,连一贯张扬的卢清然,也只穿了一身淡色罗裙,在头上簪了两支玉簪。
冯妙刚刚站定,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马车驶过佛堂门口的石桥,风卷起车帘,露出郑柔嘉的侧脸。她刚刚晋了九嫔之位,又有身孕,在宫道上乘马车也不算逾制。可卢清然还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就她娇贵!”
石桥窄小,马车很费了一番力气才驶过来。侍女刚扶着郑柔嘉下来,李弄玉便也从一旁的弯曲小道上缓步走了过来。
嫔妃们一见李弄玉,都好像见了什么不详之物一样,向后躲了几步。李弄玉却一扫从前的清冷神色,走到郑柔嘉的马车边,抚摸着马鬃说:“真是一匹良驹,似乎不是平城本地的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