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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霓看着荀真那震惊而又不信的眼神,怕她以为她瞎说,忙拍胸脯道:“荀掌制,我哪敢骗你?我说的句句属实。”

    荀真觉得这事真的匪夷所思,站起来狐疑地打量着绿霓半晌,不是她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那厮几次三番的轻薄她,若不是她还有点理智拒绝,只怕早就被他拆吃入腹了,况且眼前这绿霓的皮相真的是一等一的好。

    “绿霓,我知道你很担心会受到殿下的处罚,但也没必要在我这儿说些不等使的话,我说过已经当你道过歉了,就决不会食言,况且对于你所说的所谓秘密,我并不感兴趣。”

    她又重新坐回椅子内拈针绣成了起来,表情极其冷淡。

    绿霓看到荀真的眼里那震惊与狐疑之色退去了,从而又变得波澜不惊,心底大为失望,原本还以为说这个能打动荀真的心,别与殿下闹别扭,不然殿下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她的小命时时都悬着。

    “荀掌制,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你以为我会傻得到处说这话吗?若传到皇后娘娘耳里,我真的凶多吉少,只是你是太子殿下喜欢的人,我不想被你误会了去。”

    等了半晌竟不见荀真搭嘴,绿霓失望地咬着唇转身准备出去,总觉得头顶的乌云似乎越来越厚。

    手伸到门把处,她正要推开,斜眼却睨到荀真的面容动作不变,刻意看了一眼绣架上的布,只见那几针绣得歪歪扭扭,大失水准,原来她并不是无动于衷,这才把心放回原地,嘴角噙笑,快速地拉门出去,对于钱芳儿与庄翠娥的敌视她竟也能视若无睹。

    屋子里的荀真心情很烦乱,绿霓的话怎会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只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容不得她乱想,只是这心却跳得厉害,她的脚想要飞奔去找他求证,理智却是拼命地拉着她,不让她轻易行动。

    她茫然地绣着,难道他有毛病?她突然很恶劣地想,但又不可能,那天……她不但看到过也被迫亲手摸过……现在想来手心都是发热的,再说事后她好几夜不能安眠,晚上总要惊醒几回。

    庄翠娥敲了好久的门没人应,担心那绿霓是不是说了什么惹荀真不高兴?遂自作主张地推门进来,看到荀真安好地在那儿绣着礼服,这才拍拍胸脯放下心来,刚想悄然关上门,却看到那绣布上绣的乱七八糟,这怎么得了?

    她忙上前准备提醒荀真一句,近前去,看到她两颊嫣红,不知在想什么?那表情千变万化,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又神游天府……

    “掌制大人?”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啊?”荀真回过神惊叫了一下,忙抬头,看到庄翠娥正奇怪地盯着她看,瞬间,脸似充血一般红透了,羞死人,她刚刚想的若是被人知晓,这脸都不知道要往哪搁?

    “掌制大人可是身子不舒服?您看,这都绣歪了?”庄翠娥上前伸手抚摸了一下荀真的额头,除了有些热之外,并没有发烧啊。

    荀真暗中呼吸了好几次才能勉强抑下脸上的红晕,笑着伸手把庄翠娥的手拉下,“庄姨,不用担心,没事,只是我……刚刚在想事儿,所以没留神这才绣歪了。”

    拿起剪子,把那几路绣歪的线拆掉,她强迫自己不要乱想,绿霓的话岂能当真?她为了活命,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说这些话无非是让她不要心生芥蒂,自己若当真了那才是可笑呢,宫里多少双眼睛,这种事瞒一两次可以,哪可能长久都不被发现的?

    庄翠娥也在一旁帮忙整理绣线,小心开导道:“掌制大人,绿霓那种女人说的话,你可别当真与她计较,气坏了自己不值得。”八成是绿霓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荀真才会在气怒之下绣错了。

    荀真愣了愣,然后笑了笑,果然,就连庄姨也叫她不要相信,就算没有绿霓,将来还会有太子妃等等名正言顺的女人呢。

    殊不知两人竟是鸡同鸭讲,说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的话。

    “庄姨,我怎会与绿霓计较这些,只是对她说的话存疑而已。”荀真道,入冬了,看来得想个办法见一见七皇子才行。

    天气渐渐地变得寒冷起来,东宫殿内的偏僻角落里的炭盆已经安放了不少,孙大通扬着拂尘在角落里巡视着,就怕底下人笨手笨脚的,一个不好燃着什么那就糟了。

    内殿里有着说话声,太傅严翰的声音却是极爽朗,“殿下,看来皇上是不准备给大皇子与三皇子封王了。”

    宇文泓只是笑而不语,大哥因为与宫女的那点子事爆了出来,而三哥自然是受他那个娘贤妃所累,父皇震怒了,并且让他们在府里思过,看来封王确实是渺茫。

    半晌之后,他才把茶碗放下,“收到廷寄,周思成在北疆的战事节节胜利,不过现在入冬,对胡国的战事也不能放松,太傅,你给周思成写封信,若胡国不出战,让他不要好战,只要守住北疆的疆域线即可,不能让大军这么快返回帝京。”

    严翰的喜悦收了起来,皱眉道:“殿下还是担心二皇子晋王?听说他缴匪颇见成效,必在近日内返回帝京。大军不回返也好,我回去后即可写信给周思成,也会悄悄地送到北疆去。”

    这封信由他这太傅来写比较不引人注目,要不然一封盖有东宫印记的信件落到别人的手里,那就是大事件了,太子还是思虑甚周。

    宇文泓点点头,目光看着淡青色溥纱外的冬景,倒有几分思念那个倔强脾气的小女人,都这么些天了,她还没来寻他,若不是放出话说下次见面必是她找上门来,他定会让孙大通宣她过来。

    “殿下,高侍郎求见。”

    高文轩回京了?宇文泓示意孙大通领他进来。

    严翰的身子也坐直了,不知这高家的公子可有带回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

    高文轩那俊帅的脸庞此时消瘦了不少,乍看下去像是重病初愈一般,脚步沉稳地进来内殿,朝那坐在屋内中央正拨着炭的宇文泓行礼。

    “文轩,一路辛苦了,孙大通,斟碗热汤给高侍郎暖暖身子。”宇文泓沉声道。

    高文轩道谢过后,接过孙大通递过来的热汤,轻啜了一小口,方才放下热汤,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亲手递给了宇文泓,“太子殿下,这次仅能查到这一封信,这只能说明他们之间有勾结,只是可惜上面并没有任何他的印鉴。”

    他名义上离开帝京前往别庄养病已经有好些时日了,可实际上却是收到消息前去查找证据,只是到头来还是没有得到有利的证据。

    严翰瞅了一眼紧皱眉头的宇文泓,“文轩,不是还有证人吗?”

    高文轩摇摇头,“我赶去时,他已经被人灭嘴了,好在那人狡猾,憋住最后一口气等我赶到,不然只怕连这漏网之鱼也得不到。”说到这里,他握紧拳头,若不是最后他好运逃脱了,只怕现在也遭到暗算了。

    宇文泓把信递给严翰看,然后轻笑地道:“虽然不能直接用来指证他,但是至少让我们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比一无所知要强得多,况且现在他在明,我们在暗,文轩,你这次还是干得不错,他绝对猜不到是你亲自前去。”

    “殿下,若能得到他们通信来往的证据,那绝对是一个反击的好机会,陛下一定会听信殿下的言词,只是臣去迟了一步。”高文轩的眼里有着痛苦,当希望在你的面前时,你以为可以抓得住,谁知伸手握去时,却是满手的泡泡,一戳就破。

    严翰看完信,嘴角也含着微笑,“殿下说得在理。”捋了捋胡须,笑望着宇文泓,“殿下,明年选妃也是至关重要,需不需要与皇后娘娘打声招呼?”

    选妃?

    正要再一喝一口热汤的高文轩突然被汤水呛住了,顿时猛咳了起来,太子及冠后就要册立正宫,这是不可避免的,只是真儿怎么办?他猛然抬头看向宇文泓。

    只见到这个年轻英俊的太子殿下只是随意道:“太傅不用忧心,母后心中早有定夺,况且此事孤不宜出面,此事交由母后折腾即可。”

    “殿下,那真儿怎么办?您打算如何安置她?”高文轩始终忍不下那句话,站起来双眼圆瞪地看向宇文泓,他要亲耳听到他的回答。

    若不是荀真倾心于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手,荀真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

    当年,他随母亲到荀家做客,荀夫人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只有两三岁的真儿身上,笑着拉住他的手道:“轩儿喜欢我们真儿吗?”

    “喜欢。”他笑得一脸灿烂地回答。

    “那把真儿给你当媳妇,好不好?”荀夫人仍是笑得慈爱地道。

    媳妇是什么?当时的他只有模模糊糊地认知,回头看向母亲,母亲微笑地朝他点点头,顿时,笑开颜地大声道:“好。”

    荀夫人摸了摸他头顶上绑的两个总角,“可是,娶了我家真儿,就不能再纳其他的女人了,轩儿,可愿意?”

    他回头看向母亲怀里的小女娃,那晶亮的眼睛真是漂亮,遂连考虑也没有,大大地点了点头,并且说出那句很有名的话,“若得真儿为妻当以金屋藏之”的话。

    那时候母亲与荀夫人都哈哈大笑,母亲甚至摇摇头笑道:“傻孩子,我们家又不是帝王,哪来的金屋?”

    只是笑声仍在记忆中回荡,可人面却早已是变了几变,不复存在,只有那桃花仍在春风中摇摆。

    宇文泓亲手斟了一碗香茶,看着那飘飘渺渺的蒸气,淡道:“高侍郎,这事不到你管,也不到你来问。”

    高文轩的火气涌上来,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好好地待荀真,捏紧的拳头顿时控制不住飞向宇文泓,他笑得越是云淡风轻,他的怒火就更甚。

    宇文泓连头也没抬,感觉到那挟着风声而来的拳头,他只是单手接过,顿时使劲包住高文轩的拳头,文臣始终是文臣,尽管他也练了几天拳脚。

    严翰没想到为了一个荀真,这两个人居然互不相让起来,对荀真的观感顿时变差了,这个女人真的是祸水,忙上前准备拉开高文轩,“文轩,你疯了,竟然敢向太子殿下动拳脚,荀真只是宫女,这辈子也不能封后封妃的。”

    “太子殿下,即使您的身份再尊贵,臣也不许你欺负了真儿,真儿的兄长下落不明,我就是她的兄长,她并不是没有娘家人。”高文轩怒火中烧地道。

    宇文泓抬眼看向高文轩,真是一个痴情的儿郎,就算这样,也不能从他这儿把荀真抢去,他宇文泓难得看上一个女人,眸子里狠辣之光闪过,他的手一用力,高文轩的面孔有几分扭曲,然后一把反推,将他推出几丈远。

    “文轩,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孤与你说过,荀真是孤的女人,孤自会安置她,同时也无须向你交代,你不是荀英,荀真的兄长也还轮不到你来当,你若真的为她好,就不要再这般意气用事。”

    高文轩的脸色青红起来,被太子那一推,在冲力之下,他不禁跌倒在地,不忿地抬头看向宇文泓,只见到他居然悠闲地拨着茶碗里的茶梗,这个太子殿下越来越深沉,把真儿交给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严翰亲自上前把高文轩扶起来,“你爹若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安心的,文轩,荀真是太子的女人,轮不到我们做臣子的多加议论。”其实他也不赞成太子与荀真有私情,太子似乎过于沉迷了,这是不好的先兆,帝王可以宠爱任何一个女人,但不能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高文轩默然地任严翰把他押回坐在椅子里,一时间内殿极其安静,似乎各人有各人的心事,良久之后,高文轩才道:“殿下,刚刚是臣鲁莽了,希望殿下……能善待真儿,她已经过得这么苦了……”想到这里,纵使是大男人,他的声音也微微哽咽起来,“荀家人都是痴情种,他们对于另一伴要求极严,真儿选择了您,自然也会希望您真诚以待。”

    宇文泓虽然爱惜高文轩之才,但他身上的毛病也不少,冲动鲁莽就是其中最要不得的,但是看到他痛苦的双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本来他不想与高文轩谈论这个问题的,他要交代的是那个小女人,而不是其他不相关的人。

    高文轩看到太子那微不可见地点头,方才稍为安心。

    气氛渐渐地又恢复了原先的平和,似乎刚刚的争执并不存在,但在三人的心中都有了微微的掂量。

    宇文淳一张俊脸皱了起来,这段时日他不停地打听荀兰的下落,就算能寻回尸首也好啊,这算对荀真也有个交代。

    倚红楼里的人都被帝京府尹押起来审问了,他也去问过,只是在一众烧焦的尸体中实在分辩不清哪个是荀兰?据荀兰的贴身侍女的说法,似乎那天起火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在屋里,而且那夜的风势极强,那把火烧得十分剧烈,应该是烧成灰了。

    可他始终不相信,那天若他可以早到一步就好了,就不会让荀真惟一的亲人落得那么一个下场,柳德妃打得好算盘,居然想到利用荀兰逼荀真就范。

    “殿下,这儿风冷,还是回寝宫吧?”苟公公小心地劝道。

    宇文淳却是没有回应,而是两眼看着那湖景,此刻尚能看到风吹皱一池湖水的景色,再过些时日,上面结了冰,就再也没有这景致可看了?做为荀真的朋友,他还是差劲的,竟有负她所托。

    “殿下?”苟公公劝道。

    宇文淳这才悠长地叹息一声,转身准备先回寝宫,一味地避开荀真不是办法,总要见她一面把她姑姑的事情当面告之。

    突然,前面有人狂速奔来,那人身穿紫色的衣服,似看到他们这一群人,竟大喊起来,“救命——救命——”

    宇文淳不是好管闲事的人,虽然人影模糊,可这声音……

    不正是荀真吗?

    瞬间,他的脚一转,飞快地朝那呼救声传来的方向奔去,一颗心跳得极快,就怕迟了一步,她会遭遇到不测。

    荀真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人,回头看到那几名身穿尚工局宫女服饰的女人快速地追来,看来刚刚她耍的小伎俩奏效了,所以这几人才没有追得那么紧。

    她努力压下心慌,脚下的步子却是丝毫也不敢停下,就怕一停小命地就没有人了,谁知只顾后望,她被小石子一绊跌倒了,扑到地上,膝盖处传来了疼痛感,看来这回跌得不轻,忙想站起来,脚却是扭到了,一时疼痛竟站不起来。

    饶她再镇定,看着那几名宫女服饰的人朝她冷笑而来,心知这回肯定凶多吉少,身子慢慢地往后退去,“你们不是尚工局的宫女,到底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不回答荀真的话,而是对视一眼,然后分工明确,一人扑向荀真,而剩余几人却是阻拦宇文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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