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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看过此诗集的人,无不为花西夫人与踏雪公子之间的深情而感泣万分……”
“父王,不要说了。”段月容大声说道。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老王爷念了一句,在场的人眼睛都一亮。
往事如潮,我的心更如刀绞。
段月容在我身后沉默下来,握着我双肩的手却有些湿意传来。
豫刚亲王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本王亦翻过《花西诗集》,确实首首精妙,感人至深,夫人确非寻常女子……既然你与小儿有约定,容儿若能安然见到我,必然能想办法送你回西安。现在本王只问你一句,夫人是想冒险回西安,还是愿意从此跟随容儿?”
段月容紧紧抓着我的肩。我闭上了眼睛,好狡猾的老头子,你这么一说,表面上是在对我说原非白对我深情款款,其实却是在提醒段月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花木槿毕竟是原非白的人,我与原非白之间的感情亦是无人能敌,花木槿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属于他。
他这也是在激怒段月容。如果我说要回西安,以段月容的脾气恐怕是会一气之下杀了我。如果我说跟随段月容,天下就会尽传,花西夫人未死,而且果真失贞降了屠戮西安城的南诏狗,我花木槿便是天下最无情无义无耻的女人了,而原非白也会成为这世上最窝囊最丢脸的男人了。
非白啊非白,我在心中滴血地长唤一声,你让我如何能再来伤害你啊。
再睁眼时,我已是面带微笑,“王爷,请恕木槿两者都不能选。”
“花木槿只是普通一妇人,蒲柳之姿,天性顽劣,如何堪配世子?若是归降段世子,将会受到天下人的唾骂,我……还没有洒脱到这一步。”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段月容的手一松,他没有再扶我,我也没有回过头去看他,“可是木槿不能也不想再回西安了。这一路南逃,承蒙世子相助,安然到得此处休整一番,又承世子救了我和君家寨众人,木槿心存感激。若世子和王爷相信木槿,就请把我放在这君家寨,任我自生自灭吧。”
我双膝一软,跌跪在地上,长发如瀑布披散在背上。我努力地用双手撑着地面。
“你以为你一个人在这个君家寨真的能活下去吗?”身边突然欺近一人,抓起我的头发,我被迫抬起头,吃痛地看着眼前的美少年,他的紫瞳里盛满怒气,“你以为这一回君家寨躲过了,下一次乱世的铁蹄就不会再来吗?”
我惨淡地一笑,“世子,现在的花木槿不是花西夫人,只是一个去日无多的孤魂野鬼,就请您放过木槿吧。”
“你胡说什么,你有我,你有夕颜,哪里是孤魂野鬼?”他对我大吼起来,“不就是踏雪吗?可他不过把你当作替身,他还放你在西安城里做原非烟的替身,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心里喜欢的是你的妹妹锦华夫人。他若是爱你,又怎么舍得让你受那么多罪?你为了他的名声,在此蛮荒之地孤独终老,值得吗?”
我含笑地望着他,没有回答他,因为这问题连我自己也无法回答。
他忽而又俯在我的耳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话狠毒地低喃道:“还是因为你觉得你负了非钰,不是吗?你的眼泪、你的痛苦,不过就是因为你的心在这两个男人身上游移不决罢了?”
我震惊莫名,他什么都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猜到了?
我没有想到这世上最知我的人却是眼前这个紫眼睛的段月容,望着他盛满风暴的紫瞳,我咬紧了嘴唇,哽咽在那里,可那不争气的泪水却流了下来。
“可是你再也不要去想这两人了。”话音刚落,段月容将我甩在地上,不再看我一眼,向豫刚亲王单腿跪下,“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和我还有个女儿。父王,所以她只能跟着我。”
“哦,那你打算怎么样处置你的这位……夫人?”豫刚亲王冷冷一笑,“可是要昭告天下,踏雪的爱妾已为你占有?”
段月容沉默地看着他的父亲,默认着。
我爬了起来,口中一股血腥味,“若是世子定要羞辱踏雪公子,不但不能得到木槿的身心,亦会招来原家的怨恨。那光义王便可将西安屠戮的罪名全部推给豫刚家,同原家结盟,也是易如反掌。”
豫刚亲王看着我,犀利的目光乍现,冷冷道:“夫人高见。只是留在君家寨,我等亦不放心……”
段月容的紫瞳寒光闪闪,“木槿,那你莫要怪我杀了全寨灭口了……”他对我冷笑道:“花西夫人还有何高见?”
我的心一惊,看了段月容一眼,心中无限凄凉,“王爷若要灭了君家寨,实给南部诸国留下口实,想要反攻叶榆不但兵力、财物匮乏,而且有违天道。试想有何人愿意归顺一个残暴负恩的君主!”
我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口角的液体腥臊,我用袍袖拂去一片殷红,缓缓提出第四个建议:“其实木槿还有另一个建议。南诏步兵甲天下,也意味着豫刚家将要打一场持久战,财力便是个大问题,只靠掳人劫寨断不是长久之计,光靠布仲家的资助亦不是长久之计。”
段月容跪在那里狐疑地看着我,无奈道:“你又想到什么歪主意?”
我心如死灰,恢复了平静,对着他自如地微笑道:“世子还记得我与世子说的旅游农业吗?这不过木槿的一个小想法,木槿可以保证能为豫刚家创造巨大的财富,愿助豫刚家打回叶榆。
“现在南北商贸中断,内地亦乱,若有一人能打通丝茶之路,不但可获高额利润,亦可助王爷换得中原物资。只是花木槿从此死去,请莫要再以这个不贞之人来羞辱踏雪公子了,然后请世子、请王爷……”
口中流出的液体滴滴下坠,我再也撑不下去了,心神欲碎,不觉沉入黑暗。
等我醒来,花木槿死去了,却多了一个商人君莫问。我让段月容向天下宣称,花西夫人在窦英华送给他的那一天就守身而死了。既保全了原非白的名誉,又让豫刚家不至于成为原家的敌人,所有人的矛头还是指向了窃国的窦氏。
段月容为我派了一个奴仆,名唤孟寅,实则是来监视我的,不过长得倒十分俊秀,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从小在豫刚家长大的阉人,亦是段月容的伴读。此人倒是十分乖巧机警,表面上对我也十分顺服。
于是我开始同孟寅游走于东南一带,将东边的丝贩到南边,又将南边的名茶和棉布贩到东边。因为我是近几年来唯一一个敢走出南边的商人,所售货物又是地道的好货,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东边的商家便认定了我。
一开始,在南边光义王的地盘里无法打通关节,但是随着豫刚家慢慢蚕食着光义王的地盘,我接触的生意也多了起来。我记得我第一次给豫刚家交银子的时候,他的目光颇有些不信,然后面露喜色。段月容也是满面含笑。
我每年向豫刚亲王交一批银子,我不太明白他是不是够用,总之他除了让我向他的儿子报账,很少会问我再要。后来段月容对我说,每年只要交固定的银子,剩下的只要不是用在帮助其他枭雄,我可以自由使用。
我有了自己的生意,然后每每有机会见到他时,都会反复提正义这两个字,莫要再有西安屠戮了,莫要再有烧杀淫掠了,只有以公正严明的军纪来约束部下,才能让各部诚服归顺,同时希望豫刚段家能善待汉族人。不知他们听进去了多少,但是豫刚家的叛军渐渐在南诏传出了义军的名声,甚至有很多寨子私自打开寨子迎接豫刚家的到来。
慢慢地,段家父子开始形成了固定的战略,比我想象的更为开明,一旦占领反抗的山寨,必将头人的金银粮食一半分发给寨民,另一半充作军饷,或交予我再去利生利。
一开始豫刚亲王偶尔也会邀我一起论天下时事,以及对光义王的战争策略,我总是谈得很少,他明显有些不悦,段月容也很失望。我从容地解释是我只擅商道罢了,军政实非我之强项,更何况汉人的规矩,后宫妇人是向来不得干政的,两人的面色才稍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