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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儿臣是否胡说,母后心里最清楚。”聂沛潇的话语平淡无波,只是陈述事实,“当初皇兄将房州赐给我,一是应我自己所求;二则此处曾是他的封邑,彰显我与他亲厚非常,共享沃土;但最重要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房州是皇兄起势之地,他在此处心腹众多,不怕我存了反心。”
聂沛潇边说边看向叶太后:“皇兄并非您亲生,生母又出身卑微,这一直是他心头重结。他最担心您借娘家起势,扶儿臣上位,若要让皇兄安心,儿臣还是留在此地为好……也能离出岫更近一些。”
叶太后万万没有想到,聂沛潇看似不通政事,心里却清亮如此,已将这些弯弯道道摸得一清二楚。而她竟也无话可说,唯有沉默。
“母后……”既说到此处,聂沛潇也想问问叶太后的心思,“您当真想过此事对吗?”
“想过什么?”叶太后佯作不解。
聂沛潇没给她逃避的机会,直白相问:“您是否想过,要联合舅舅他们推翻皇兄,让我取而代之?”
终于,叶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本欲回避此言,但想了想,到底还是隐晦地道:“你皇兄是大凌王朝的开国皇帝,威慑功高……除非他今后昏庸无道、暴虐无度,否则十年之内推翻不了。”
“儿臣劝您十年之后也别妄想。”聂沛潇了然地道,“您这番话已告诉儿臣,您的的确确曾动过这念头。”
叶太后并不否认,只笑道:“你如今身子不好,还胡思乱想什么?好生养病最为重要。”
聂沛潇仍旧放不下心:“儿臣近些年刻意疏远舅舅他们,便是担心皇兄多疑。您最好也斟酌分寸,别让皇兄伤了心。”
“这还用你教?”叶太后瞥了他一眼,连忙转移话题,“你这精神越发好了,膀子也利索许多,我还是回京州去吧。早些将你的亲事定下来,否则我总是不能安心。”
聂沛潇并未挽留,只是平静地问道:“您看中了哪家的千金?”
“佛曰,不可说。”叶太后轻笑,“届时你就知道了。不过无论选谁,定要让谢描丹大吃一惊。”
叶太后回宫时,天授帝恰好除了几个心腹大患,心情正好。叶太后见时机不错,便在第二日早朝之后,带着名帖径直去了圣书房。
彼时天授帝正立在案前疾书练字,淡心在一旁细细研墨,也看得津津有味。叶太后示意内监噤声,在门外看了半晌,才轻咳一声打断两人。
天授帝与淡心齐齐举目看来,一并唤道:“母后(太后娘娘)。”
叶太后笑吟吟跨入圣书房,天授帝便从御案前走下来,礼道:“见过母后。”
淡心亦是盈盈一拜:“奴婢淡心参见太后娘娘。”
叶太后见过淡心几次,也知道后者的身份来历,再联想起出岫及爱子聂沛潇,不禁暗叹云氏多出红颜祸水。主子是,奴婢也是。她瞥了一眼淡心,淡淡道:“哀家与圣上有要事相商,你暂且回避吧。”
淡心没想到叶太后第一句话便如此生硬,一时有些愣怔。见天授帝微微示意,她才醒悟过来,连忙告退。
待到淡心走远,叶太后立刻道:“圣上待这女官不错。”
天授帝凤眼微眯、似笑非笑:“母后是对云氏不满,还是对朕的女官不满?”
叶太后轻哼一声,算是默认前者。
天授帝就此展开话题:“九弟的伤势如何?”
“他颓废得很,一条胳膊险些废了。不过那出岫夫人确有几分本事,三言两语便能说动哀家,也让潇儿彻底死了心。”叶太后长长一叹,“云氏的男人多是短命,女人倒一个比一个厉害。前有谢描丹,后有出岫夫人,哀家瞧你跟前儿的淡心,也很有几分手段。”
天授帝朗声大笑:“母后对云氏不满也就罢了,又与淡心何干?她这两年一直跟在朕的身边,也算安分守己。”
“她迟早是要出宫的,届时总会与云氏再扯上关系。”叶太后边说边观察天授帝的表情,果见他眉峰一蹙,好像很忌讳这个话题。
叶太后从中看出了几分微妙之意,转而再问:“此次哀家擅自做主,在云氏的贞节牌坊上题了首诗,圣上不会介意吧?”
“岂会?”天授帝看似随意地回上一句,又问,“不过您与谢太夫人素来不和,此次为何破天荒地给她题诗?”
这番话成功勾起叶太后一腔怒火,她冷哼一声,大为不满地道:“还不是中了谢描丹的诡计,白白给她长了脸面!”
每次提起与谢太夫人的恩恩怨怨,叶太后总是说个没完。天授帝唯恐她又是如此,连忙止住话题,劝道:“母后且放宽心,不必为这闲事气恼。”
叶太后等的正是这句话,便攥了攥手中的帖子,顺势一笑:“她有张良计,哀家也有过墙梯,岂能让她白白胜出一局?”
“哦?母后此话何意?”天授帝笑问。
叶太后遂将手中的帖子递上,笑言:“这上头有几名闺秀,是哀家给潇儿选的诚王妃。圣上不妨猜一猜,哀家最中意哪一个?”
天授帝接过名帖,大致扫了一眼,忽而脸色一沉,冷声回道:“倘若朕没猜错,母后是看上了曲州谢家的谢佩骊——谢太夫人的侄孙女。”
那帖子上共有七位闺秀的名字,叶太后本想混淆视听,并不直接说出谢佩骊这个人选。岂料天授帝竟一语中的,一下子猜中了她的心意。
于是,她只得临时改变战术,将自己与谢太夫人的恩怨搬到台面上当幌子,以借此掩盖真实意图:“其实谢佩骊并非最佳人选,但哀家偏要选她谢描丹的侄孙女,要让她谢家的人在哀家面前磕头奉茶,毕恭毕敬!”
“母后其实不必如此。”天授帝双手背负,俊颜之上浮起魅笑,“您与谢太夫人相争多年,论身份、论地位、论子嗣,她如今样样不及您,您何必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话到此处,他稍作停顿,刻意提醒叶太后:“您是要找正正经经的儿媳妇,当真要便宜谢家人?”
“这岂是占便宜?”叶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就是要让谢描丹看看,她谢家的女人任哀家捏圆捏扁!”
“捏圆捏扁?”天授帝再次大笑,“母后这回可大错特错了,谢家出了个诚王妃,难道不是给谢太夫人长脸面?不过谢、叶两家早有宿怨,依朕看来,这桩婚事并不和美……”
天授帝边说边看向叶太后,沉吟片刻又道:“其实朕心目中倒有个人选,最为合适不过。”
叶太后心中立刻“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生出,她脱口问道:“谁?”
“曲州叶家的嫡幺女,叶灵媗。”天授帝特意忽略叶太后的紧张神色,故作郑重地笑道,“她是您的亲侄女,又是九弟的表妹,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亲上加亲……叶太后的脸色“唰”一下白透,勉强笑回:“不,灵媗不成!那孩子的品貌我最清楚,她与潇儿性情不合,不大般配。”
“怎会性情不合?”天授帝沉稳笑道,“不瞒母后,两年前朕微服出巡烟岚城时,正好赶上谢太夫人为嫡孙云承说亲,灵媗小姐可是她最中意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