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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这种话说不说都一样,也说不出那种感性的话来,也就没有挥泪相拥的感人场面。
他们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
苏湘听完了他们的整个故事,心里只剩下了唏嘘。她不恨宴霖对苏家的报复,现在知道了真相,也不再怨怪他没有去找沈烟。
这世间的所谓报复,没有分毫不差,却有阴差阳错,因为仇恨太深,因为一个承诺,因为一个隐瞒,宴霖复仇的彻底,也永远的失去了沈烟,造成永久的遗憾。
苏湘不知道,在那后来的年月里,沈烟是否对苏明东有过一丝丝的情感,毕竟她与他几乎度过了一生。那纵身一跳,是因为信守了那个诺言,还是对自己命运的绝望,她不知道。
或许,她离开叶承留在苏家以后,就已是生无可恋,只是因为她的存在而不得不苟且偷生,苏明东与苏润想出来的救苏家的法子,让她觉得自己的死还能有些意义。
至于沈烟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些真相,还是为了让她能活命着想吧。在那二十年里,她一直活在死亡的阴影下,如果苏明东知道了,她就更没好日子过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死了。
她在最后死的时候,都没说那些,应该是不想让她背上太重的负担,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着。
不论苏湘怎么想,沈烟已经不在,那些她也无从得知了。总归,她摆脱了这一世的命,去往别处了……
因为下雨,天色一直很阴暗,到了这个时候,雨停了,天色却真的暗下来了。
苏湘使狠,却一下子揭开了真相,而那些沉痛过往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心里都不好受,沉甸甸的,像是吃了一肚子难消化的食物,他们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至于挖坟偷画的事,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心思再提起,也不差这一点点的功夫,反正都已经相认,那些可以再说。
傅寒川看了看在场的几个人,沉了口气站起来道:“那么,我们先回去,大家都先调整一下心情,明天,我们再来拜访。”
傅寒川拉起苏湘,苏湘脑子里乱哄哄的,任由他拉着她离开。这时候,宴霖盯着他握住苏湘的手,沉声道:“等一等。”
两人脚步停下,傅寒川转过头来:“宴老板,还有何事?”
宴霖从他的手上移开目光,说道:“老夫人刚刚与苏湘相认,她的情绪不稳,又生着病,我希望苏湘能够留在这里陪一陪她。”
虽然刚才苏湘已经安慰过老夫人,让她不必介怀,但这么大的事,一个老人家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下了,那可是她唯一的女儿。
她忍着这么大的秘密一直没肯说,都以为她是个心狠的老太太,不认自己的女儿,几十年没联系,谁又知道她心里的痛苦。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而真相又给了她更沉重的痛苦。
宴霖要留下苏湘的另一点原因,则是他也知道傅家对苏湘曾经做过的事,虽然最初造孽的是苏润,但傅家对苏湘的羞辱随着卓雅夫人的丑闻,已经天下皆知,所以他讨厌傅家的人。
宴霖对傅寒川没好印象,还因傅家又处在夺权的混乱中,这小子现在对他的女儿殷勤备至,指不定抱着在他这边找联盟的想法。
但这一切碍于刚刚相认,宴霖不可能一下子就表现出对苏湘的关爱,更愧疚对她曾经动过狠心的念头,所以就拿了老夫人做借口,想要留下苏湘,多看看她,多些时间相处,反正老夫人情绪不稳的事是真的。
而对傅寒川来说,这个时候他急于带走苏湘,也是有着与宴霖一样的想法,傅家对苏湘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傅家正处在夺权的混乱中也是真的。当真相揭开的时候,他为苏湘高兴,但又多了一重忧虑。
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以宴霖目前的心情来说,更不会有兴趣来听他对苏湘的心意,也不会相信他。他得争取到时间来好好想想,至少先把苏湘稳住了,可这女人又是个麻烦的女人,他一直都没搞定她。
宴霖一开口,傅寒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对着他那双平静的眼眸,就知道了自己的忧虑成真了,整个头皮都发麻了。
宴霖用了最合适的借口,对苏湘来说,沈老太太是她极为重要的人,她不可能不顾她的。
傅寒川低头看了看她,只见苏湘咬住了嘴唇在思索。
对这个家,苏湘是全然陌生的。甚至在这几个小时以前,她与这宴家还处在敌对的关系,转眼就变成了亲人,这反转的太快,就像马来的天气,说变就变,她还没完全转过神来。
可沈老夫人,她的年纪已经那么大了,她是放心不下的。
这时候,宴霖又道:“苏湘,这房子很大,但是人少,你在这里就当成是酒店也可以,没有人会给你打扰你的。”
宴霖放轻了语调,小心翼翼的说话,苏湘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讨好与希冀。
他也是渴望温情的人,那么一个大男人,还是手握大权的人,对她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苏湘此时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了。
而这个人,是与她有着一脉血缘亲情的亲生父亲啊……
苏湘在那样的目光下,嗯的一声点点头,答应下来了。
她抬头想让傅寒川先回去,看到了他眼睛里来不起收起的失落。她想,他们刚才是一起来的,现在他一个人走,肯定心里不舒服。
她感觉到傅寒川松开了他的手,他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在这里有什么事就打我的电话。”
苏湘点头:“好。”
他又说:“你在这里住一晚,还是要一直住到等事情都解决了再回去?如果是那样的话,明天我把你的行李都带过来?”
苏湘想了想,说道:“先住一晚上,再看看情况吧。还有,我的房间,不要让任何人进去,酒店服务员都不可以。”
偷画的事情没有解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画被掉包,但酒店也是疑点之一,这件事肯定要详细查的。不管那幅画值多少钱,那是叶承留下的,她妈妈的最后一幅画,她不想失去。
还有,这个偷画人的用意是什么,他们也必须要搞清楚。
傅寒川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没办法厚着脸皮说也搬到这里来,怎么也要等宴家人开口才行吧。他便道:“好,那我先把套房封锁起来,我再另外订一间房。”
这不过是多花些钱的事情,反正他钱多得是,订两间套房不痛不痒。这件事他也完全可以在回到酒店以后去做,但他偏要在这里说出来,要苏湘跟宴霖都知道。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宴霖,对他点了下头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傅寒川一走,整间大堂就只剩下了苏湘与宴霖两个人,面对面的只剩下尴尬,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苏湘垂着眼皮,看到地上的青石板砖,找话道:“这……是从北城运过来的吧?”
应该是叶家宅子的铺地砖,她发现有些地方是有火烧过的痕迹的,尽管已经处理过了,仔细看还是能够发觉的。
沈烟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自己的往事,就连双亲也没说过,家境也不说,苏湘不知道沈家的家底如何,但沈烟受过良好的教育,又很有气韵,那种气韵是劳作人家养不出来的,不然她也不会成为北城三大美人之一了。
长相漂亮的女人有很多,但要成为出众的那一个,就不能只靠着一张花瓶脸。在那个年代,沈家说不上名门大户,但家境应该也是不错的,沈家对这个女儿的教育,应该也是现代人所说的“富养”。
刚才老夫人口中又提到,沈老先生,也就是她的外公是个小学老师,她自己是个小镇医生,印证了她的猜测。北城是个大城市,一个老师,一个医生,有培养孩子的条件。
而沈老夫人也说了,她卖了宅子给叶承治伤,在那个年代,房子不像现在的这么值钱,医疗费却是从来都贵的。她紧急卖房,还能筹措到了那么多钱,那沈家的宅子就不会只是普通民房,应该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子,像是傅家老宅那样有浑厚底蕴的,但肯定没有傅家那么大那么贵气。
叶家与沈家是邻居,叶承学画,在那个年代,学画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那么叶家的家境应该也是可以的。宅子,就是铺了这种青石板砖的宅子吧。
房子虽然烧了,但叶承对那里的感情一直都在,而且,也应该是他用来提醒自己,他对苏家的仇恨有多深。
这些地砖,记录的是苏明东对叶家人造成的无法抹灭的伤痛。
难怪,她进来时,就有种压抑的,死气沉沉的感觉。只是叶家被焚毁,叶承又在众人眼里是个死人了,那块地皮怎么样了呢?
叶家的亲戚都疏远了叶家,在那个时候都没肯出手相助,在叶承“死”后就跳出来继承了吗?
不过那个年头,房子不值钱,但是重新盖一间房子倒是要花费很大力气的。
宴霖看了眼地上石砖,点了下头道:“是,我在这里站稳脚跟以后,就让人把叶家宅子还能用的东西都运了过来。”他的神色黯然下来,“就只剩下这些砖头还能用了。”
“我在别人眼里是个死人了,叶家的房子也被烧的不成样子,倒是有个亲戚脑子灵活,因为去了趟香港,知道以后房子肯定值钱,就去民政厅办了手续继承了那块宅基。不过他手上一时没那么多钱重盖起来,就放在了那里,那块地皮也算是有主人了。”
“我托建筑师过去,说看中了那些烂物修别的房子,那家亲戚听说有人肯花钱买那些烂东西,高兴的马上就答应下来了。”
苏湘用这青石砖开头,两人才多了些话,她又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买下那块地呢?”那家亲戚为的是钱,如果他出手买,肯定可以的。这些砖头空运费运到马来的钱,足够买下那块宅地的钱了吧?
宴霖看了她一眼,在沙发上又坐下来,招手让苏湘也坐,他道:“我那时候人在马来,这些东西在眼皮子底下,我心里就多了压秤。”
他说的压秤,就是苏湘所想的,对苏明东的深仇大恨。
“不过叶家的那块地皮,我后来又托人去买下了。叶家的东西,不能落在别人手里,哪怕是同一个亲族的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