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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寻常庄户人家攒一辈子,也未必有钱买到这么大块地,平白无故的多了一篇地,旁人自是要论道的,一说能说上好多年呢。
“何四海,连你也分得五亩,那何东也欠你钱啦?”
“自然,何东是欠了我银子,也打了欠条的。”
“欠条呢?”
“太爷。”何四海脸上露出那种莫名的笑:“这件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即使小的想留下那张契,也没心思留到今日啊,不过当初何东借了小的十五两银子,两份利,借了几年,便用五亩地抵了。”
人至贱无耻至斯也是无语了,刚才才告诉他利息抵死最高两分,他便现学现用起来,周敞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折服到半晌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累:“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再说。”
马上就有衙役冲了过来拖着何四海往外面走要打板子了,何四海蹬着小短腿儿乱喊:“凭啥打我,我可是有功名的秀才,你就算是大老爷也不能想打谁就打谁的,你说你凭啥!”
看见何四海这幅不要脸的模样,四喜在一旁几乎都要笑出来,跟严铁柱在一旁咬着耳朵:“你在村里时见过他那幅趾高气昂的样子不,从我出生后见到他都是得意洋洋的,据说李家村以前没秀才,他中了个秀才,回去便当自己成了李家村的状元郎,走路的时候眼睛都对着天,谁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呢。后来他做了里正,也是不干好事的样子,旁的人见到孤儿寡妇都要上前帮扯一下,这厮倒好,三角眼一瞪,先刮人有没有油水,看见他这幅模样我竟没有丝毫同情,只觉得开心。”
她说这话时,两颊渗透出隐约可见的绯红之色,像初春第一夜绽放的桃花儿,秋波含黛,红唇微启含笑,扑扑的擦着丈夫的耳朵边儿,撩得丈夫小腹到腰都肿肿胀胀的,只得握紧她的手,把她带进怀里藏起来,防她这么美的模样被旁的人瞧了去。
跟这人多说一句话都感觉要窒息,周敞无力的晃了晃手,传了仵作上堂。
***
县衙的仵作五十来岁,与刑狱断案颇有些经验,纵使这样,一听说要验骨,且验的是一具三十多快四十年前的尸骨,只觉得头皮发麻,大叫如此不能验,最后还是李有胜出来,说道:
“草民对验尸验骨也颇有心得,早年在军中之时,时常有遇见暴死之人,军营中并没有仵作随行,遂草民跟着周边郡县的仵作学了些。”
周敞说道:“想不到验尸验骨你也会,不过你是本案的原告,不便亲自验骨,但你可以把验骨之法跟仵作交流一二,让他判断是否可用。”
李有胜说道:“男女之骨中胸前骨、心骨、项与脊骨,大椎骨,椎骨、肩井及左右饭匙骨无太大异常,左右肋骨男子各十二条,八条长,四条短,妇人各十四条……”
仵作听到此处渐渐点头,若是要验骨,首先要验明男女,身高等,以正其身份,以免有人将他人尸骨混杂其中扰乱视线,最后说道:“若我母亲是被人砸晕了头丢进河中淹死,则头骨有明显的伤痕,当年我母亲却是是溺死,虽溺死是致死的主因,但若没有人在她头上砸那么一下,又怎会落河,落河下水后,又怎会毫无反抗溺水而死,秦氏,你说对不对?”
秦氏坐在地上已经抖若筛糠,怕是只有她心里明白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寻常妇人哪有胆子干这样的事?秦氏当然不是等闲妇人,若换作旁人,早就吓死在当场了。
李有胜厉声喝道:“秦氏,你干过一次便不怕了对不对,才会有第二次怂恿何家家人分得何东家产一事,一是为了逼死何东的夫人,让看到你拖我母亲入河的证人在世上消失,你则手不沾血的除掉唯一一个知情者,其后你又不放心,动了杀何海林的念头,用天花病人的衣冠将其害得天花,好就这样病故去,谁知道何海林命大活了下来。”
秦氏强撑着精神听继子这般那般讲说,她这样的妇人,没有那么容易崩溃,反问道:“你说我捧着天花病人的衣服给何海林,你看见啦?我做这种事情,我自己不怕天花吗?”
李有胜冷哼一声,并不吭气,却是身后一人用粗哑的声音答道:“他没看见,是我看见了,秦大姐,我们隔邻隔壁住了几十年,你什么时候得天花的,又什么时候好的,瞒不过我,老二三岁那年你得过天花,虽然你脸上没有像旁人那样留下麻子,但是当时替你诊过病、开过药的就是我兄弟,你若是还想狡辩,可叫县太爷传我兄弟来堂问。至于你把天花病人的衣服给何海林,也是我亲眼瞧见,若不是我亲眼见到,我又怎敢相信你就是那个杀了那个雪大姑娘的人。”
说话这人正是跟秦氏比邻而居三十多年的贺寡妇,三十多年的老邻居,这人是什么秉性怕是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的了。
雪大姑娘也就是李有胜的生母,她死的时候不过十八九岁,还是个新鲜大姑娘的模样。若要开棺,如今看到的只是一具尸骨,若不是秦氏那一石头砸下去,又将其丢进河中,她本该快快活活活到老,看着膝下儿孙满堂,尽享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