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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的宫婢俱都恭敬退下。
大殿内一时间静谧无声,落针可闻,卫静妍挺得笔直的脊背这才一松,勾唇一笑先冲余氏唤得一声:“母亲。”
目光落到卫书启身上不过一瞬,羽睫上便带着泪:“这些年辛苦母亲了。”
余氏比卫静妍更容易动容,掏了帕子按着眼儿,哑着声儿开口:“母亲再辛苦又哪里有你辛苦。”
喉头堵得生疼,却硬是不敢哭出声,只得抖着唇压低声音:“都是母亲同你父亲没能力……”
卫静妍这些年早在宫中养成了喜怒不动于色的本事,可今儿却也忍不住难受,撇过脸拭去面上泪珠,半响才平复心绪,轻轻一笑。
余氏也压下心底的难受,强行收泪,不再提此事,只道:“你如今身子可好?如今也有四个月的身孕,瞧着却不显,可是害喜得厉害?”
说起孩子,卫静妍眸中溢起柔光,伸手抚住腹部,勾唇浅笑:“是有些折腾。”
因着有卫书启同两个未成家的妹妹在,她也没有多说,只打量一番卫静姝同卫静婉,一眼便认出谁是三妹妹,谁是四妹妹,笑道:“日子过得真快。”她伸手比了比:“当初沅沅同静婉都不过这么点高,如今都已经长成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了。”
卫静婉有些害羞的抿唇一笑。
卫静姝却是大大方方的喊一声:“大姐姐。”
据说她幼时极是喜欢这位大姐姐,自打会走路便整日跟在大姐姐身后,犹如跟屁虫一般,就连她学说话,也是先叫的姐姐。
这些个事儿卫静姝早不记得了,余氏也甚少提起,还是前世卫静妍自个同她说的。
犹记得当时卫静妍小产,整个人好似凋零的花朵一般,不过一夜间便没了生气。
卫静姝奉帝命进宫陪她几日,清醒时便同她说些旧事,有她们姐妹小时候的事儿,也有卫书启幼时的糗事,就是不曾说过国公府其他人。
后头卫静妍身子有了起色,她被送回国公府,不出三个月,便定了李君淳这门亲事,她离开京都前往云州都未再见过这位大姐姐。
直到几年后,再次回京,这位大姐姐却变得极为凌厉,眼里容不得半颗沙子,对璟国公府的人更是不假颜色,连她也不得待见,完全跟变了个人似得。
卫静姝不知道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事儿,自也无从得知,后头卫家又一桩连着一桩的出事,她也自顾不暇,直到卫静妍死在望月台。
如今的卫静妍身上还未长刺,对着自家人也温柔如水。
听得卫静姝这么一声“大姐姐”,心也跟着化了,清浅一笑:“沅沅还跟幼时般讨人喜欢。”
卫静姝抿着嘴咯咯笑,毫不客气:“我也这么觉得。”
逗得卫静妍捂唇一笑。
几人小叙片刻,左右不过相互问安。
绿真着宫婢进殿添了一回茶水,复又亲自带着宫婢退下,往外头守着。
卫静妍要更衣,余氏知其意,便起身扶她往内室去。
“老夫人此次让三弟同两位妹妹回京,虽是目的不纯,可母亲也不必担心。”
卫静妍挨在临窗的榻上坐下,从案几的小暗格里头取了一本小册出来递给余氏:“这些人家俱都有尚未婚配的子女,家世虽有些不高,可家教却都极好,母亲得了空倒也能会一会。”
“若是两家得眼的,母亲便着人同我联系,我自帮弟弟妹妹们谋算。”
她自个吃了一次亏,自然也不愿意让弟弟妹妹也跟着走老路,佟老夫人算计什么,她都心知肚明,大房二房那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她也不乐意管,可自家弟弟妹妹却是舍不得的。
余氏将那小册捏在手里,只觉千金重,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拉着卫静妍的手拍了拍:“你如今有了身子更当少些操劳,弟弟妹妹的亲事,我同你父亲都有计较,老夫人那儿我心里都有底呢。”
余氏虽是继室,可也甚得卫静妍的信任,她点一点头,轻道:“我知道母亲必然不会亏待弟弟妹妹,不过是我怕有人暗地里使阴罢了。”
又道:“这些个都是我让绿真去办的,也不费神。”
当年,若不是璟国公夫妇暗地里使阴,卫静妍又如何能在这深宫里一待便是九年,往后还得待到死。
余氏心疼她,可也做不得甚个,只道:“你放心,母亲都有算计的。”
又叮嘱她:“你只管好生养身子,将这孩子平安生下来,不论是儿是女,好歹叫身边有个伴。”
一个女人的容颜能维持多久?一个男人的恩宠又能维持多久?
在这等深宫之内,若是没个一儿半女,日后盛宠拭去便也甚个都没了。
她又入宫多年无消息,时至今日才得此一孕,余氏自是替她着紧。
卫静妍展颜一笑,倒也同余氏说几句关于孩子的话。
外头正殿响起了说话声,母女两对视一眼,皆不再做声,余氏又携着卫静妍行出去。
来的是旌德帝那儿的小太监,捏着一管细嗓子,毕恭毕敬的请安:“小李子见过贵妃娘娘。”
听得卫静妍道一声“免礼”,这才又道:“奴才来传个话,圣上去了李世子府上,不得空来陪娘娘用午膳,特特赏了一桌珍馐,让卫三夫人同公子,姑娘们陪您一道用膳。”
卫静妍面上端着盈盈笑意,道一声:“圣上有心了。”又随口问一句:“李世子甚个时候回京的?”
因是无关紧要的,小李子便也应道:“今儿一早到的通州,说是身子不大好,叫人抬着回京的,圣上这才去瞧一瞧。”
卫静妍应得一声,倒也不多话,自有宫婢捧了荷包打赏下去,小李子这才又谢一回恩,回去复命。
卫静姝听闻“李世子”还云里雾里的不知是何方神圣,等人走了,这才后知后觉的拉着卫书启的衣袖问他:“李世子是谁呀?还得抬着进京,怕不是要死了吧?”
卫书启此时早恢复了一副浪荡子的模样,闻言嗤笑一声,目光中带了几分对“李世子”的怜悯,却一字一顿道:“李、君、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