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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安世便道“我可以帮忙,我要为姐夫分忧,姐夫平日里对我最好,我拼了命也要为他排忧解难。”

    张氏笑了:“你有此心就好。”

    朱瞻基在一旁道:“母妃,母妃,我也拼了命要为爹娘排忧解难,我是真心的。”

    张氏摸摸朱瞻基的脑袋,一脸赞许。

    张安世却是低着头不语。

    其实方才他确实是在吹牛。

    可现在,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也就是说……一种真正解决姐夫烦恼的可能。

    他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现在是永乐二年,而明初时期,科举的制度其实并不完善。

    虽然明太祖开科举之后,对制度、文体都有了明确要求。士人参与科举考试必须通过三场的考试。不过写法或偶或散,初无定规。

    因此,其实大家都是盲人摸象。

    真正科举开始形成了严格文体的时期,应该是在洪武二十多年。

    这其中,也不过是经历了两次科举而已,现在是第三次。

    江西的读书人,或者说,整个南方的读书人能够形成巨大的优势,一方面固然是北方多兵祸,而南方相对稳定,所以南方文风鼎盛,对北方有很大的优势。

    而另一方面……现在这个时代,对于科举,像有些像后世刚刚恢复高考的时期。

    大家都不知道考什么,所以出卷的题目也并不难,能考中的人……只要比其他人更优秀即可。

    这科举,还没开始真正的卷呢。

    真正卷起来,到了明朝中叶,甚至是明朝末期,那时候的考卷才是变态无比,而无数的考生,为了能够考中,早就将科举的套路摸的滚瓜烂熟,从如何讨巧作文章,如何练习八股格式,再到如何将四书五经背个滚瓜烂熟,还有专门应付考试的一些老师,每日啥也不干,就瞎琢磨考官的喜好。

    这是一场军备竞赛,而这场军备竞赛还未开始,大家拼的还是底蕴。

    显然很多人还没有真正开始意识到,往后数百年,那些读书人为了科举是如何疯狂的。

    这就如,后世任何一个经历过无数内卷,每日做各种题库,还饱受各种补习班熏陶的考生,若是放在恢复高考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金光闪闪。

    张安世深吸一口气,他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我张安世可能不懂啥叫八股文,但是我特么的懂考试啊,我知道怎么卷啊。

    如果他寻北方籍的读书人,和这些尚且处于混沌状态,尚且没有摸清考试套路的读书人们来考一场,会怎么样呢?

    这样一想,张安世有些不能澹定了。

    至少可以试一试!

    丢一个经历过衡水中学的家伙,送到恢复高考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张安世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哈哈哈哈……我想到了。”

    说罢,一熘烟便跑。

    张氏见张安世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禁嗔怒:“像什么样子,只夸你几句,你便又这样了……”

    说着,张氏摇头。

    朱瞻基在一旁坐得笔直,奶声奶气地道:“母妃,儿臣就不一样,儿臣就不冒冒失失,儿臣最听母妃的话了。”

    …………

    张安世兴冲冲地回到了国子学。

    箭步冲进了正义堂。

    高呼一声:“怎么样啦,这家伙有没有皮痒。”

    顾兴祖读书读得更认真。

    朱勇和张軏拿着戒尺,来回踱步,围着顾兴祖转圈圈。

    只有丘松头枕着脑袋,在课桌上酣睡。

    张安世冲到顾兴祖的面前,噼头盖脸便问:“你家原籍哪里人?”

    顾兴祖一见博士张安世这凶相毕露的样子,便战战兢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时候连他的阿爷也靠不住了,只好怯生生地道:“回博士的话,俺……俺是扬州人,祖籍是湖南湘潭。”

    张安世一把抓着他的衣襟拎起他,道:“我说的是户籍,户籍,你家的户籍黄册在哪?”

    顾兴祖要哭了,磕磕巴巴地道:“本来是在南直隶,后来……后来……他们杀死了俺爹娘,俺爷投了北军,应当……应当移户去了北直隶。”

    “北直隶?”张安世眼睛一亮:“你确定后来没有移户吗?”

    顾兴祖道:“没……没有……俺爷东征西讨,没这功夫,而且许多靖难之臣,户籍都在北平,也没见有人去改。”

    北平现在是永乐年间的龙兴之地,是当初从龙的象征,这可是一笔资历,有人愿意改才怪了。

    张安世一拍顾兴祖的脑袋,整个人兴奋地大笑着道:“哈哈哈哈……这样的话,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好,实在太好了,我很欣慰,兴祖啊,你可知道为师一直很看重你?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顾兴祖:“……”

    张安世接着道:“我思来想去,咱们读书……还是太散漫了,男儿大丈夫,要立大志向,就要不怕艰苦,你尚书背完了吗?”

    “只勉强能背熟。”

    张安世骂道:“狗东西,三日都背不熟,要你有何用,今日起,十天之内,四书五经都要倒背如流,若是背不出,那便是欺师灭祖,实话告诉你,丘助教早想将你炸飞天了,一直都是我在拦着,你再偷懒试试看。”

    顾兴祖瑟瑟发抖起来:“我……我背,我背……”

    张安世说出了他的决定“十日之后,你就要作文章啦,你要考进士。”

    顾兴祖:“……”

    即便他的智商还不错,可这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脑容量有限,无法容纳这样爆炸的信息量。

    张安世此时的表情很是严肃,带着几分凶狠道:“考不中,你就死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张安世什么事都干得出的。”

    这一点,顾兴祖信。

    张安世狠狠一拍顾兴祖的肩:“现在告诉我,你有信心吗?”

    顾兴祖可怜巴巴地道:“没……没有……”

    张安世大怒,鼓着眼睛道:“有信心吗?”

    顾兴祖身子抖了抖,下意识的就道:“有。”

    张安世终于笑了,道:“你们都听见了,他自己说有信心的,还给我立下了军令状,若到时候丢了咱们四兄弟的脸,他就死定了。”

    顾兴祖:“……”

    张安世摩拳擦掌:“众兄弟,过来,我有事吩咐。”

    一下子的,朱勇几个情绪就上头了。

    对呀,咱们也要参加科举,不,送人去科举。

    这才有出息。

    太好玩了。

    大哥就是大哥,总会有层出不穷的好点子。

    张安世先看朱勇:“你这几日拿着银子,无论拿多少银子,去给我找解缙、金幼孜,还有咱们恩师胡俨,以及胡广四个考官从前写过的文章,八股文最好,不要怕费钱,总而言之,我们要了解他们的文法。”

    朱勇道:“晓得了,俺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还有他们的喜好,比如他们喜欢谁的诗文,喜欢哪一个历史中的人物,有啥癖好,当然……那等下三滥的癖好,我不想知道。”

    朱勇道:“俺在锦衣卫有朋友,小事一桩。”

    张安世又对张軏道:“洪武二十五年,还有建文二年,科举的所有进士文章,我要找到,还是那句话,别怕花钱。”

    张軏道:“俺一定找来。”

    张安世道:“京城里头,有没有对科举有些心得的名师,给我搜罗来,至少找三四个,雇佣他们,俺们给钱,要多少有多少,只让他们干一件事,那便是帮咱们看文章。若是对方不肯来……”

    说到这里,张安世顿了一下,露出几分狠劲,道:“三弟,你知道该咋办吧?”

    张軏却是耷拉着脑袋道:“这样的名师大儒,若是打死了,会不会不好?”

    张安世骂道:“没教你打死他们,我意思是……给我砸钱,砸到他们肯来为止,他们自己若是瞧不上咱们的银子,可他们总有妻儿老小吧,他自个儿总会有爱好吧,喜欢字画,就给他字画,喜欢女人……”

    张軏精神一振:“这个俺会。”

    丘松道:“那俺呢……”

    他一骨碌翻身起来,原来方才在假寐。

    张安世道:“四弟盯着兴祖,他一个读书人,心怀大志,想要金榜题名,所以悬梁刺股,这总很合理吧。”

    丘松吸了吸鼻子,不说话了。

    只有顾兴祖瑟瑟发抖,他隐隐感觉到,更可怕的磨难,才刚开始。

    在大明律之中,监生是有参加会试资格的,某种程度来说,监生就形同于举人。

    当然……只是理论程度上,因为绝大多数的监生,除了那些地方上举荐来的,又或者是率性堂的监生,才会去碰碰运气。

    至少正义、崇志、广业,这三个低级学堂的监生,就从未有人参加过会试,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取其辱。

    自个儿什么水平,会不知道吗?考不上的,好吧!

    …………

    “阿爷,阿爷……”

    顾兴祖到了夜半才回家。

    而顾成却在堂中,一直熬到半夜,依旧还在等自己的孙儿。

    一听到孙儿的呼唤,顾成顿时大喜,匆匆出来,一把将即将入中堂的顾兴祖抱起来,道:“孩子啊,你真不容易,没想到你这样的刻苦……”

    顾兴祖又哭了,擦着眼泪道:“阿爷,我不想去国子学了,我不要读书了,他们今日又打我……呜呜呜……”

    顾成听罢,既是心疼,又是难受:“怎么啦,怎么啦,课业很紧吗?”

    “张博士……张博士教俺考进士……”

    顾成一听,愣住了。

    “阿爷,咱们家都是侯爵了,考什么进士……我不要做进士,我将来袭阿爷的爵……”

    顾兴祖呜呜咽咽,伤心欲绝的样子,哭得很大声。

    顾成的脸慢慢地凝重起来,将抱起的顾兴祖放下。

    而后背着手,来回踱步,他低头思索,良久,他勐地眼前一亮,道:“妙啊,妙啊,真是妙不可言,这张安世真是奇才!咱们顾家……当真稀罕一个进士吗?哼,有阿爷在,还少得了我这孙儿的富贵?”

    说着,他又喃喃自语道:“这进士要考上有多难啊,咱们顾家别说考,就算想也别想,说不定……真要真刀真枪去考,怕是连个秀才都中不上呢。可这里头妙就妙在这地方,大丈夫在世,当立宏图壮志,就如兵法所云,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可磨砺人的心性!”

    “科举不是真正的目的,可参与科举的过程之中,磨砺心性,才是真正的意图,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其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张安世真他娘是个人才。”

    “阿爷,你到底在说什么。”顾兴祖听不懂,他又哭了,边哭边嗷嗷叫道:“总之我不进学了,我要和阿爷去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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