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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了,她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废后在听到这消息后千万别发疯。因为就太后眼下这种看似平静,实则摸不准的心情,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入夜的咸安宫原本早就落了锁,然而,既然得到了玉泉的紧急传信,当太后的暖轿在门前停下时,院门早已被人悄然开了。从里头出来的几个年长宫人见轿帘打起,太后仿佛要下轿,为首的一个慌忙上前拦阻道:“太后娘娘,院子黑,直接让人把暖轿抬到正殿门前吧。”
看着漆黑一片的院子,太后并没有坚持。宫中的开销素来是一切从简,也就是皇帝每天晚上会去某个宫院时,才会提前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点石柱路灯,而其他的宫苑入夜也就黑了,更别说绝对不可能会有人来的咸安宫。
当暖轿再次停下,她在玉泉的搀扶下弯腰走下轿子,最终站在那厚厚的蓝绸夹棉门帘前时,她就开口问道:“敬妃眼下睡了?”
太后要来,就算敬妃真的睡了,人也会把她折腾醒,更不要说敬妃如今根本就是日夜颠倒,一会儿疯言疯语,一会儿痴痴呆呆,这会儿人确实还没有就寝。因此,跟着的那个年长宫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回禀太后娘娘,敬妃在房中写信。”
这个回答着实出乎了太后的预料。写信?在被废之后,人竟然还有这能耐往宫外送信?想想也觉得荒谬,她顿时微微皱眉问道:“写给谁的信?写完之后谁送出去的?”
“没人……没人送出去,奴婢那儿收了整整一匣子。”那个宫人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太后,小声说道,“自从有了纸笔,敬妃方才安分了许多,整天虽然还会说些疯话,但大多数时候就是拼命在那写信。有写给阁老大臣的,有写给致仕元老的,也有写给皇族宗亲的……”
这下子,太后算是彻底明白了。反正是送不出去的信,那这些人自然任由敬妃去写,反正写了之后人就不会吵闹,也能省掉很多麻烦。至于把那些信送到她和皇帝面前,估计谁也不会这么干,因为她和皇帝都最不喜欢告密。甚至皇帝在移宫时就撂下过明话。
据说,皇帝吩咐,不要再拿敬妃的事来烦他,寻死觅活的话,只要救下来就无所谓,找太医院就好。反正敬妃也出不了宫,更送不出东西,不怕这位废后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太后压根不提要看敬妃到底都写了什么,淡然一笑就开口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这位装疯卖傻的前皇后娘娘。”
包括玉泉在内,谁也没想到,太后竟然一开口就认定敬妃是装疯卖傻。可谁也不敢问太后从何而知,反倒是刚刚那个说收了敬妃那些信的宫人颇有些后悔。
她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后和皇帝都不是苛刻人,所以每次敬妃让她送信,她回头就放进匣子里存好。早知道如此,她就把这匣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都送到清宁宫去了!
而太后却没在乎别人的想法,当跟着前头带路的宫人走进西次间,看到那个在昏暗的烛光下专心致志写信的女子时,她不由得步子微微一顿,却没有先仔细看这个自己亲自为皇帝挑选,如今却成了废后的敬妃,而是打量了一眼四周环境。
移宫是皇帝安排的,咸安宫的人则是楚宽挑选的,昔日坤宁宫的宫人内侍一个也没有留,在这儿伺候的所有宫人都是自愿留宫,年纪在三十岁以上的,也许不如那些年少的宫人似的鲜活亮丽,却至少有一桩好处,不会觉得这种侍奉废后的日子厌倦无趣,所以乍一看去,咸安宫中布置得井井有条,角落中的瓷瓶甚至还插着鲜花。
而敬妃从侧面看颇有些消瘦,但衣裙却很整洁,头上发髻也是纹丝不乱,至少完全不像是披头散发的深宫怨妇形象。只不过,无论敬妃的手腕上还是头上耳垂上,太后都看不见半点金玉饰物,她知道,这恐怕并非因为人已经成了废后就心存怠慢,而是因为怕人自杀。
静静地看着那个旁若无人只顾自己写信的女子,好一会儿后,太后淡淡地吩咐道:“毕竟是敬妃,是她的东西不要短少了,那些金玉首饰该给她的就给她,不要怕她寻短见。”
之前一直负责答话的那个年长工人本来要拒绝,可当听到太后最后一句话时,她立时凛然闭嘴,心中冒出来的那个念头把她自己都吓着了。
太后当着废后敬妃的面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意思是,根本就不在乎废后的死活,所以让她们尽管不用提防?要知道,她之所以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就是怕尖锐的簪子会用来刺喉,小块的金子和玉佩会被用来吞咽……那都是宫中很常见的求死之术!
而仿佛是听到了太后的话,刚刚还在埋头写信的敬妃终于动了一动。她艰难地转过了脖子,当看清楚面前的确实是太后之后,她脸上那平板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几许变化。
然而,太后却依旧没有给她先说话的机会,却是不慌不忙地继续说:“你到这咸安宫已经住了有些天了,我这是第一次来看你,但也是最后一次。今天我来,只为了告诉你,刚刚得到消息,二郎那条去往琼州的船大概出了岔子。”
她仿佛没看到周围那一张张瞬间僵滞的脸,也仿佛没看到敬妃那骤然狰狞的表情,继续开口说道:“也许真的是他运气不好,也许是有人想着奇货可居,也许真的只是纯粹的海盗,也许是船上发生了骚乱甚至叛乱……可能性很多,但也不是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比方说,既然他闹出了所谓坤宁宫投毒事件,以至于你被废,他已经是和你不共戴天的不孝逆子了,那么如果能用他的死,给大郎带来几分机会,那么你也大概会赌一赌吧?”
“牺牲一个逆子,把另一个儿子从皇庄种地的困局中捞出来,何乐而不为?”
敬妃终于霍然起身,暴怒地扑了上来:“胡说八道,我没有!”
眼见两个宫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架住敬妃的胳膊,太后转身就往外走,快到门口时方才停住:“有没有不是你说的,而是天下臣民如何认定的。你们母子三人做过的蠢事太多,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也不少。你娘家少了几个忠心耿耿的世仆,以为我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