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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近二百年了,到我们已经是第七代了,可是我们仍旧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去年有消息传来,早在数年之前那里已经被戎狄所占,已经不再是我们汉人的地方了。并且那些戎狄在故地建国为鹖,把我们汉人当做两脚羊,一场大战下来,千万汉人成了戎狄的口粮,更可怜的是我汉家女子,生时被凌辱,死后被吃肉,千百年来我们何曾有过这样的事情?这般的耻辱之地我们还回去干什么?会去哪里被良心拷问吗?”
众人听完冯思冀的话皆不再言语,脸色也变得狰狞,双目赤红。这些消息他们都曾耳闻,当时听得戎狄把汉人当两脚羊,直恨不得把戎狄食肉寝皮,可是最后却只能强忍下心里头的愤怒,把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一声不甘的耻辱。
“祖宗之地被戎狄牧羊放马,炎黄陵寝之地被夷狄所占,朝堂诸公难道就如此无动于衷吗?”在座的一位年纪六十开外的老人,听完冯思冀的话,虽然明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的出声质问。
朝廷?朝堂衮衮诸公正忙着修身齐家哪来的时间管这些小事。八王之乱以后一退再退,说什么衣冠南渡,现在黄河以北尽归敌手,祖宗陵寝尽是牛屎马粪,可有一人言语?那些世家大族,一个个为虎作伥!我们再也不是那个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大汉了。你看看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最初的念想,还有多少人想要回去当初那个地方。始皇帝开疆至今近千年,当初多少大秦的男儿就永远的躺在了这里,直到现在我们也仍旧和土人杀的你死我活。可是这一切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会在乎吗?我们在这里流血流泪,一刀一枪的开拓疆土,可是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是什么?不过是南蛮之地流落之民罢了,他们一句话就能让我们这些人死无全尸,衮衮诸公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等小民的性命。
现在我们炎黄苗裔的祖地都丢了,我们还用得着回去吗?这里有我们的家,我们的祖祠就在这里。我们的祖先在这里流血流汗,埋骨此地青山,中原的事情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君子操心,那些事情不用我们管,也轮不到我们管。况且这里又何尝不是我们的家?谁说只有中原才是我们的家?千年以来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要回去,不过是完成始祖的心愿罢了,现在既然没有办法完成,那就把祖先的心愿当做一个美好的愿望好了,我们想念的那里,唯一剩下却只有祖先的荣光。现在我累了,不想再回去了。”冯思冀说着说着,两只眼睛却不由得变红,整个人不甘的低下了头颅,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他的心里话,可是也没有人能责怪他。
“你个混蛋,身为丈夫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弃,你怎么可以忘记祖宗的荣光,祖先遗愿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终究是和冯思冀关系最近年龄也较小的刘念齐首先忍不住站了起来。愤怒的刘念齐双手抓住冯思冀胸前的衣服,整个人怒不可揭的几乎把冯思冀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狰狞着脸双手青筋凸显,质问着眼前的叛徒。
“你忘记了吗?当年我们说过要一起在关中跑马,一起去看看九重宫阁的长安、洛阳,一起去安西都护府看宣帝定胡碑,一起去狼封狼山看霍骠骑封狼居胥,一同去瞻仰我们祖先的荣光的,这些你都忘了吗?你个混蛋。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家伙也忘记了当初自己是怎么信誓旦旦的了吗?你们这些混蛋!”
刘念齐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大,手里的动作也越来越一脚就把眼前放案席的案子踢到,使得案子上的碗筷和酒肉撒了一地,就连远处的人也被这边突如其来的惊变给吸引了过来,纷纷看着平日里各家说一不二的人在刘念齐的质问下沉默不语,没有人知道该怎么面对刘念齐的质问,随着刘念齐,在座的人也纷纷羞愧的低下了头。
刘念齐见此情景,心里头更是愤怒。
“你们这些叛徒,你们忘记了祖先的荣光,你们背弃了祖宗的遗志,才短短十数年你们就已经忘记了年轻时候的誓言了,你们对得起祖宗,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吗?我刘念齐羞与你们为伍。”
“在青,够了。”冯思冀一把子拉住了想要离席而去的刘念齐,双手用力的把他按在席上。
“我们在座的哪一个是贪生怕死之徒?谁的手里没有数十条人命?可是我们再不惜死,又能怎样?陛下还有朝堂诸公都无能为力,我等又能如何?在座皆有妻儿,只是不愿白死罢了。要是他日王师北复中原,我等又如何会怜惜这七尺之身。”冯思冀紧紧地拉住刘念齐的手,像是对刘念齐解释,又像是告诉在座的诸位和警醒自己一样,淡淡的说:“我们只是把一切放在心底,等有机会再燃热血罢了。”
刘念齐满眼通红的看了看在座低着头的众人,又看了看紧咬着嘴唇的世交。是啊,朝堂诸公都不在乎,他们这些卑鄙的小人物又能如何?一时间在座的人都不由得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北方,久久不语,可惜最终还是也不甘的低下了不屈的头颅,整个人无力的瘫在了地上,双手无助的捂住了脸。
“没错,这也是我们的家乡啊。”只是说完这句话心里却没来由的泛起了苦涩。是啊,家乡难道不是这里吗?
原本喜庆的满月酒,就这样无端的打断了,整个场面也变得阴郁起来,在场的人连接下来的酒席也没有了兴致,匆匆的喝了几杯淡酒就各自离席而去了,只留下让怀里刚改名的冯君岩,看着最后留下的冯思冀和刘念齐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一头雾水。初来乍到的冯君岩完全不能理解:那个地方是什么,这里不是家乡,哪里是?三百年是什么鬼。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冯君岩周岁了。只是一贯热闹的家今天却格外的冷清,甚至是整个村子都显得肃杀,没有了往日的清宁。
今天很早冯家院子就忙开了,照顾冯君岩的燕姐姐给他穿上了新衣,把整个人打扮的粉嫩粉嫩的,坐在祠堂里等着吉时的到来。吉时终于到了,院子里再一次站满了人,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站在这里的是男人,而现在站在这里的确实当初那些男人的女人。冯君岩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啊父了,这半年来每一天陪着自己的只有时不时皱眉的明媚干练的阿母。
地上早已摆好了十二件东西,笔、墨、书、砚、印、剑、弓、钱、丝、糕点、竹马、荔枝。按说冯君岩家里小家小户的,根本没什么资格搞这么隆重抓周典礼,可是在李氏的要求之下,还是搞得跟个大户人家一样。
在座的女人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的冯君岩。这半年来,死心的冯君岩已经渐渐的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敌意。他所生活的地方并不是太平盛世,所以在张曼满是鼓励的眼神中,冯君岩爬动着自己幼小的身子,把所有的东西都抱在了怀里,让在座的人啧啧称奇,赞叹冯家出了个好传人。只是在座的妇人,笑得再开心也办法掩饰眼神深处的担忧。张曼作为附近主事人冯思冀的妻子,当然得承担起更重要的责任,安慰好这些在后方的女眷们。只是自己的丈夫终究还是错过了君儿的周岁礼,要是他知道君儿这般聪慧,一定会会为君儿的聪明感到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