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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问题。当然如果你能援手最好。我不认为从一开始他就动机不纯。”
梦露却“切”一声,“所以我说你天真,把人想的太好。冯峰一开始当然也是喜欢我的,但是你以为这种喜欢里没有包括我的经济条件吗?我不过在一个小破公司里任职,但自己有房有车,而且他经常听到看到我在炒房。没钱拿什么炒房?开始的半年我们是真的很好,他的确是一个大暖男。”
我点头。一直印象很深的是有次宵夜,夜风很凉,梦露不过缩了缩,冯峰立刻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还握了握她的手,似乎在试探温度。当时我们七八个人一起,完全无视我们的观感。
“但是不过半年,他就开始在我面前有意无意提起钱的事情。”梦露说,嘴角的微笑充满嘲讽。“起初我还没有意识到,但他一次又一次换着花样地提,我就算是傻子也接收到了。一会儿说今天不能陪我,因为要回家和父母商量信用卡的事,隔几天又说没及时回我消息是因为在和人通话,在借钱……到后来,直接和我说急用,让我借万把块给他。我是看他真的很急,额头汗都冒出来,就给了他,但他当然从没还我。”
我不知还有这样一出。梦露向来对钱看得紧,能给冯峰,可知她曾经确是喜欢他。
“——后来的一年多时间我们基本在分分合合中度过。说白了都是钱闹的。我受不了他开口闭口谈钱,各种明示暗示我。”梦露轻拍我一下,“齐世德有没对你说过,如果不是现在的经济问题,他能怎样怎样?”不等回答,她继续说下去,“冯峰跟我说,如果没有现在的经济问题,如果解决了经济问题,他会是一个更好的人,一个更好的男朋友,会对我如何如何……”
我想起世德那天对我说的是,如果没有经济问题,他会放下一切去做一个托钵僧。虽然很反感听到他那样说,但此刻比起冯峰的说法,反倒值得庆幸了。如果他说会和我好好在一起,那么恐怕我也难免直观得出他在暗示些什么的结论来。
以前有时我会厌烦梦露的刀枪不入,她在爱情里自我保护的方式,无情,因而无懈可击,但现在才明白,她是痛过,被伤过。所以她对冯峰的情感就一点点冷却下来,觉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甚至可能一开始的好表现都不过是铺垫。只是为了钱,一切都是为了钱。我不知道,我无从判断。
但我反应过来:“你认为世德也是如此?”
“我不是说一定,但至少有这个可能。”
我不禁为世德开脱,“如果一个人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情谈恋爱。”
梦露不屑地撇嘴,“却有心情开悟?难道他不该想办法先解决生存问题?”
我心里认同,嘴上却说,“对他来说,生存还是开悟,这两者也许是一回事。他说过,不开悟宁可死,所以生存问题对他已不是当务之急。禅宗有个说法,形容修行的迫切应该如同头上着了火,这时哪里还会顾得身外之物?”
“但是,每个人还是终须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埋单的吧。你这些道理,让他和银行说去。”
我唯有沉默。
“说实话,他也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男人,没什么了不起和过人之处。他能凭仗的唯一优势,不过就是你喜欢他。别说之前为了一个绿茶婊老女人和你分手,何况现在他还没钱,连生活都成问题,你是疯了,才会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亏你还想着要帮他解决经济问题!他能给你什么?什么都给不了。不只给不了,还会是你的拖累。”
找不到话来反驳,我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不知你哪来那股子读书人的清高劲儿,好像谈钱是一件多龌龊的事。切,好像真有什么纯粹的感情一样。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没经过难道没听过?别说我咒你啊,我有预感这一次你会摔得更重。”
我没有立刻否认,极力、强烈地否认。我早已知道梦露只会反对绝不会赞成,但一方面是不愿撒谎才告诉她,另一方面,难道不是我需要她的意见——也许,其实是需要她的反对?她比我锐利,更了解人性,也许潜意识里我需要一个人比我想得更周全,制止我因为世德的债务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相比不理智,我更加不能接受的是愚蠢。假如一切如梦露说言,我被耍了还帮人数钱,这种羞辱是我无法承受的。
梦露有约要赶下一场,去见之前视频里的那个男人,告别前她十分郑重和我说,“千万、千万不要为男人花钱,尤其是还债,尤其、尤其你和齐世德目前这样子,何必已经赔了夫人又折上兵?”看我一眼,又说,“你要非听不进去,又一意孤行,那也只能随你,反正最后摔惨了,我总在。”
我忍不住笑,“你为什么不对大平也如此?随他折腾,等他摔老实?”
梦露瞠目结舌,竟是被我问愣住了。末了,她兰花指戳我额头,“你是少女、尤物,他算什么?一个大男人,谁耐烦做他后盾?”
我们笑闹着告别。
如果一切只是骗局,那么我当然也会无可留恋。但世德不是,我肯定。他只是脆弱易变罢了。一开始我那么在意与需要确认爱是一个决定,怕的正是不坚定。爱情不是彩票头奖,更像是一场创业,需要持续不断地用心经营。浪漫不仅仅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也是在一段感情中共患难、一起创造幸福的觉悟和努力。而这些,都需要坚定地认定。我希望的爱情与男人首先是坚定的,认准即不更改,一方面能够经受摩擦争执而无论如何不放手,始终面对、解决问题,另一方面因认定而忠贞。这是一种我极其需要与在意的安全感,然而……
梦露认为我需要一个意志坚强的男人。她说的时候伸出手狂热地握成拳头,“不只是肉体上强壮的男人,还要意志坚强,不能是一个敏感脆弱的男人。齐世德虽然身体足够强壮,但需要太多你的关心呵护、迁就纵容,而且脾性多变,你又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所以你压根是在找罪受。”
客观说,梦露是对的。
世德不是一个成熟稳定的人,他太没有准儿,太不稳定,太容易厌倦,没有长性,一忽这样一忽那样,变来变去。这一刻爱不释手的,下一刻就全盘否定,总是这样由坏到好、由好到坏地变来变去。甚至,他既不真实,也不勇敢。内心里,我觉得他软弱、怯懦,不愿面对自我,也不愿面对问题,一味逃避,然后把问题甩锅给未来。他的财务状况即是明证。此外,他一直在寻找精神寄托,从诗歌到健美到爱情,然后又逐一放弃。甚至我怀疑,他想要的开悟其实是不是另一种逃避和精神寄托?他的经济问题我虽现在才知道,对他来说却由来已久,他总说想要没有恐惧,那么他的恐惧应该有相当程度是来自经济问题,来自债务,来自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慌?他想开悟也主要是为了摆脱这个?
如乔达摩·悉达多般生来富贵然后苦修求解的人毕竟少数,多数还是苦于生活困顿和精神困顿之人。我不知道,如果没了经济问题,世德是不是能恐惧少些,对生活的信心多些。
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并确定,他当初的幻灭,我不过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根基从来不稳,摇摇欲坠,只是为了我所代表的爱情和希望而强自支撑着,一旦发现我并非理想,于是轰然倒塌。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有过安全感,现在一切崩塌,身陷困顿,更不可能觉得安全。我想那除了是一种恐惧,还是一种绝望,一种在现世、现实中感到无望的绝望,所以才会想去另一个世界寻求。
如果说不久前我还在思考是否要继续的问题,那么现在已无需思考。
我从不是大家期望的“聪明人”,缺乏那种现实与趋利避害的技能。我这半生,还从未在谁困难时离开过,即便已不爱,也绝不雪上加霜。
是不是到如今,碎片终于一块块显现、归拢,关于世德的所有拼图已经全部拼上,一切真实状况都已为我所知?连最狼狈的经济问题、最不堪的与那个女人的过往都已如实交代,应该不会再有更加令人惊异、无法接受的事实了吧……
似乎没有我无法接受的事实。事到临头,我的接受力连自己都大感惊讶。
真的吗,世德真的不会再有瞒着我的东西了吗。会不会到某日,又一件纸包不住火的事实,他无力掩盖,再度被迫挤牙膏般挤给我?
会是什么呢。
还有什么能令我震惊吗。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们之间不存在梦露所说那样骗局。但是,我们过去的契合有多少是真实的?真的有那些共同爱好吗。听那些音乐的时候,我们的感受真是一样的吗。读那些书的时候,看那些电影的时候也是如此吗……
印象很深刻是去年秋天一次看午夜场出来,走在铺满落叶的步行道上,我们谈论着对电影同样的感动,以及同样喜欢的那支主题曲。于是我上网搜索到主题曲用手机播放出来。很安静的深夜,马路上没几辆车,我捧着手机,世德从身后抱着我的腰,紧贴着我,岔开双腿,和我迈同样的脚走路,犹如连体婴。整个世界都睡了,唯独我们边走边听着那支歌,为歌词和电影唏嘘不已……
还有,那些同样的想法是真的相同吗。那些说出、说过的话,有多少是真的?我知道那所有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是真实的,可是是哪些,这真实又是什么?
一切都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头脑永远在计算,权衡利弊。最简单的办法即是放手,不去探究、追究,戛然而止,划上句点,远离世德,断情绝交,打包封装所有,然后沉入记忆的幽深海底,永远不再触碰。
然我的心却说,跟着我,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