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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他们,当初在他把房子抵债给了张信达之前,房子是租给一个叫做丁思源的人,原本那个人的租期还没到,他还补贴了对方一部分房租。之所以印象这么深刻,过去了快两年还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自己原本租出去的是一套比毛坯房好不了多少的房子,等到收回来的时候房子里已经被租客丁思源铺上了复合地板,并且丁思源一点也没有想要自己报销这笔钱的意思,这对于欠了一屁股赌债的时浩然来说当然是一个大大的好消息,因此他有一种自己捡了大便宜的感觉,对丁思源也就印象很深了。时浩然还说,当时他还没有跟妻子离婚,在原本的家里面有租房子的时候签订的合同,只是隔了这么久,不知道他的前妻还是不是保留着那些旧物。
不管到底能不能保留着,总还是要尝试一下才知道的,贺宁和汤力赶忙找来了时浩然前妻的联系方式,和对方取得了联系并说明情况,时浩然的前妻表示说家中的旧物有些就掉了,有些还没有收拾,她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否找得到当初的租约合同,贺宁和汤力只好赌一把,等她的消息。
隔了一天,时浩然的前妻来了电话,合同被她找到了,汤力开车去取了回来,那份有些旧了的合同上面果然有丁思源的签名以及身份证号码,经核对,身份证号码正确无误,就是丁思源本人的。
掌握了这些之后,贺宁和汤力觉得时机已到,可以去会一会丁思源了,刚巧又是一个休息日,贺宁和汤力直接找上门去,敲开丁思源新住处的门,给他们开门的人就是丁思源,他一开门看到门外站着贺宁和汤力,顿时就变了脸色。
“你们……你们……”他看着门口的两个人,面如死灰。
“在这儿聊,还是去我们那儿聊?”汤力开口问,说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语气也平淡至极,不夹杂任何情绪的感觉。
而这种平淡不起波澜的调调听在丁思源的耳朵里,却仿佛多了另外一种意味,他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冒了出来,身子也微微的颤抖着,喘了几口气才提高了声调,对屋子里面喊道:“老婆,我有点儿事,得出去一趟,现在就得走。”
丁思源的老婆估计在屋子里正忙着什么,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出来,只是在屋内高声问:“你干嘛去啊?什么事儿这么急?什么时候回来啊?”
丁思源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晚上别等我吃饭了!”
说完,他急急忙忙的走出门来回手关上,汤力拉住他的手臂,三个人下楼上车,赶回公安局,在会公安局的一路上,丁思源就好像丢了魂一样,一言不发。
到了公安局,汤力和贺宁把他带到了审讯室,丁思源整个人就一直失魂落魄的任人摆布,贺宁问他关于范志的事情,他依旧白着一张脸矢口否认,拒不承认自己与范志相识,贺宁有些火气上涌,看丁思源的反应,分明是意识到了自己东窗事发,原以为他会如实招来,没想到居然还在消极的负隅顽抗。
汤力倒是始终都很淡定,看贺宁有些急了,便示意她不要焦躁,起身从桌上拿起了那两枚烟头和dna鉴定结果,放到了丁思源的面前。
丁思源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抖了抖,说:“对不起,我说谎了,我认识范志,但是也没有特别熟,以前是对门邻居,去他那边坐过,你们说范志死了,我有点害怕,所以就没敢跟你们说实话。”
很显然,这仍旧是丁思源的一个谎言。
汤力却并不回应他,也不戳穿,默默的转身又拿出范志借助的那套房子里找到的小笔记本,把上面那几个ktv的名字摊开来,放在丁思源的面前。
丁思源偷偷瞥了一眼,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抬眼去看汤力,等着他问自己什么,自己好能见招拆招,没想到汤力却是一言不发,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丁思源的眼神开始游移起来,越发不敢去看汤力的眼睛。
汤力沉默的盯了丁思源一会儿,这才又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租房合同。他把合同放在丁思源面前,打开来,亮出有丁思源签名的那一页,静静的看着丁思源死灰一般的脸色,然后不急不忙的说:“你可以否认,我们有办法检验。”
丁思源原本微微张开的嘴,在听到汤力这句话的一瞬间又闭合了起来。
汤力把这几样东西给丁思源展示完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的看着丁思源,一声不吭,贺宁坐在旁边,仔细的留意着丁思源的反应。
丁思源大约沉默了那么一两分钟,然后头低了下去,眼泪吧嗒吧嗒的低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你们什么都知道了,还让我说什么啊,我承认了还不行么!”
“我们知道是被动的,你自己说是主动的,这是一个态度的问题。”贺宁一看丁思源已经放弃了侥幸心理,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丁思源一边哭一边说:“我……我就是一时糊涂,跟我老婆两地分居时间太久了,一个人也实在是有点寂寞,所以有一次就……就……就……”
“就找了小。姐是不是?”贺宁实在是被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给急死了,干脆替他把说不出口的话给说出来,并且心里面也觉得有一点讽刺,有些人明明有勇气去做某些事,事后却又偏偏没有勇气承认。
丁思源艰难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事儿,我也是误入歧途,鬼迷心窍了,就是觉得挺刺激的,不过就那么几次而已,我也是倒霉,就那么几次,自己还觉得挺隐秘的,都去离家比较远的地方,结果还是被范志给撞见了,我以前不怎么认识他,但是他认识我,后来就找到我,跟我要钱,说如果不给,他就把那件事捅出去,告诉我老婆,告诉我单位里头的同事和领导。”
“所以你就把他给杀了?”汤力问。
丁思源摇摇头:“我一开始也没有那个胆子,他跟我要钱,我就给他钱了,给我要东西,我就给他东西,他说要带朋友打牌喝酒,我就得大晚上的满大街乱走,不能回家,得给他让地方!但是他没完没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只要我不愿意不答应,他就威胁我说要告诉我老婆,告诉我单位,而且他的要求还越来越高,我一个月的工资奖金一大半儿都给了他,还得一直跟我老婆撒谎,说是厂子里同事的爹妈重病,跟我借钱,我老婆都有点不高兴了。后来我就越想越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那么回事儿,只要他活着,没准儿那一天就因为我再也没有办法满足他的要求,他还是会把那些事给我捅出去,这不是个办法,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看电视,电视剧里头有一具台词说,只有死人才能真的保守秘密,我觉得有道理,就动了这个心思,想要让他永远闭嘴。”
“你是怎么做的?”
“一开始我想尾随他,到他住的地方去动手,结果去了之后我才发现,那个房子不是他的,是他住在别人家,我就怕万一动了手,屋主回来撞见,那就麻烦了,所以就临时改了主意,骗他说到我家去,我一次性支付他一笔钱,以后他也不要再折腾我,他同意了,一张嘴跟我要二十万,我就假装答应,约了时间让他到我住的地方去,然后趁他不注意,把他给杀了。”
“杀人之后你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一开始我想着把他给肢解了,一块儿一块儿的跑出去埋了,香港那些警匪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么,结果我都把他弄死有一会儿了,以为人死了血也该凝了,就打算动手切,一切开,血就流出来了,根本止不住,而且把人给拆开比我以为的难太多了,肢解那事儿我根本就做不来,我就改了主意,打算把范志的尸首整个偷偷弄出去埋了,那时候我时间上也不太方便,得等几天,怕烂了臭了被人发现,本来想买福尔马林,又怕被人注意到,就买了一大堆除湿盒,将就了几天,然后找了一天晚上,跟熟人借了个车,把范志的尸体拉郊外找了个荒地给埋了。”
“房子里的地板是怎么回事?”贺宁问。
丁思源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水泥地被血染过之后,怎么刷感觉好像还是有印子,我怕被人看出来,就自己买了复合地板回来,把地面给铺上了,这样就没有人看得出来了。”
到了这里,案子就基本上明朗了,只是贺宁还是有一个问题想不通。
“你就那么怕自己找小。姐的事情被家里人和单位知道?宁可杀人?”她问丁思源。
“我一直都是亲戚朋友还有单位里的人公认的模范丈夫,谁都说我是好老公,好爸爸,假如说光是工作受影响,大不了我就换个工作,或者到外地去,躲一躲风声,我怕的主要是亲戚朋友,还有我老婆知道,那我的名声可就彻底坏掉了,还得被人戳着脊梁骨,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一辈子,我都想做个好人,我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上有污点,不能接受别人对我指指点点。”丁思源绝望之中又带着一点愤恨的说,“就怪范志!如果他不一个劲儿的敲竹杠,我就不会有今天了!”
“范志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你自己不做那些事,你让他怎么敲竹杠?如果你不把面子和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还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又怎么会有今天?”贺宁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心里面居然这么偏执,“为了维护一个虚伪的名声,现在一辈子都搭进去了,连改正错误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觉得真的值得么?”
丁思源一愣,原本脸上的愤恨随着贺宁的话而渐渐淡去,两只眼睛的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他呆呆的愣在那里,最后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才是祸根啊!我才是祸根!”
汤力和贺宁对视一眼,也叹了一口气。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和凶手,一个是真小人,另一个是伪君子;一个因为自己的卑鄙下作,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另一个也为了保住一个虚名,枉顾别人的性命,到最后仍旧是一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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