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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村去的那条路上,沿着岔道口的台阶走上去,就是一条可以远眺景福宫的观景步道,梁葆光他们父子俩以前常去的那家汗蒸浴室就在步道的尽头,顶着个大烟囱的红砖建筑就是。
泡进水里,必然是一波回忆杀。
“当年最期待的就是每个星期六,你爷爷会拖着我再扛了你大姑去澡堂洗澡,只要我认真给他搓背,他出来就给我买一碗馄饨吃。人民浴室门口的那个柴火馄饨摊儿,馄饨一角钱一碗,贵是贵些,不过卖的都是饱满的麻雀头儿,粉红色的看着就通透,一颗一颗肉多得都像是要爆出来。”若问最想再吃一次的东西,梁革生这个老饕想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美馔珍馐,而是人民浴室门口的柴火馄饨。
“那汤够鲜也够滋味,加了猪肺熬得汤色白如新雪,不过我也就喝一点汤了,一碗馄饨里十颗有八颗倒是你大姑吃了的……”提到妹妹梁革生的声音便小了下去,神色之中有追忆也有不甘。
梁葆光的姑妈死于难产,当时他的祖父梁彦祖因为工作的关系并没有在女儿生产的那天陪在身旁,而正是因为他不在场,才让梁葆光的奶奶在医生通知家人情况有变的时候强行要求保小的。
在现代医学上没有保大和保小一说,婴儿死了是正常的出生率问题,而孕妇死了却是重大的医疗事故,有点常识都知道这一点,医生更不可能问出这样弱智的问题。医生只说了产妇和婴儿的情况不太乐观,让家人做好心理准备,老太太却直接说尽量把小的保下来,言下之意大的就不用管了。梁家老太太的威严不是几个医生可以抗衡,说要小的他们就只能保小的,可惜最母子双亡,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悲剧发生之后梁革生在事假期间将主刀的将医生痛打一顿,为此还被部队记了处分,然而不管他如何悲痛,却依旧只能接受妹妹去世的事实。他恨母亲的草菅人命,恨父亲的漠不关心,恨医生的平庸无能,也恨自己没能请假出来照顾妹妹,所以他离家早就成了定局,后来云静怡的事情只是又一重诱因而已。
“不提那些了,过来给我搓搓背吧。”梁革生从浸浴的池子里爬出来,趴到了池子边的按摩床上,韩国的浴室跟国内的没有太大的不同,搓澡的家伙事儿也都是一个款式,“好些时候没人帮我搓澡了。”
梁葆光翻了个白眼,这种话他是绝对不信的,因为父亲身边还有叶子在,要是两个人没有玩过鸳鸯戏水之类那真是糊弄鬼了,“你说这话都不觉得亏心的?”
“女人的手劲儿始终差些。”梁革生看懂了儿子的眼神,略显尴尬地回答道。
“搓澡又不是按摩,手劲一大不把皮给搓破了才怪。”嘴上这么说,梁葆光还是很卖力地帮父亲搓背,这个男人习惯了把一切事都往自己肩膀上扛,所以他这个儿子能做的实在不多。男人说不出个爱字,但看似平淡如水的一言一行,都是证明。
父子俩碎着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但父与子本就应该是这样,至于那些关于制度与信仰的争论,在梁葆光青春期过后就再没有过了。
洗干净了之后爷儿俩坐进了桑拿房,懒洋洋地瘫坐在木质的长椅上,梁革生用湿毛巾盖在头上,说话时便有些瓮声瓮气的,“回来之前,你妈就没跟你说些什么吗,比如让你留在她那边?”
“说了啊,不过我不怎么喜欢纽约的生活,太累。”这是实话实说,太多人向往世界之都的生活,而纽约人走到哪里都会把纽约客三个字挂在嘴边,但在梁葆光看来,住在一个逼仄的小房间里,每天一到点就得去做那些繁重枯燥却又不得不完成的工作,偶尔获得一点放风似的假期,像极了监狱里的生活。
“你不是要当大导演么,喜不喜欢洛杉矶的生活才是你需要考虑的,好莱坞啊……要不是当年入错了行,我现在也应该叱咤好莱坞了吧?”梁革生半开玩笑道,不过他继承了梁彦祖的英俊外貌,真走演员的路子不会太差。
梁葆光听了“叱咤好莱坞”五个字后,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左手撑着能量盾,右手抓了一柄火箭重锤的铁甲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