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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路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细面浸透了奶白色的汤汁,散发出清香味,上头飘着碧绿色的菜叶和切成片的火腿肠,一只荷包蛋黄澄澄地卧在碗侧,露出半个溏心的蛋黄。
岑路心知肚明要在几千米的水下吃上这么一碗鸡蛋面该有多不容易,所以他此刻却不愿再去追究什么,原本也没多生气:“我没生气,原来哥在你心里就这么小肚鸡肠啊。”接着就迫不及待地伸筷子开始吃了。
周浦深看他吃得香,这才笑起来:“好吃吗,哥。”
“好吃!深弟我跟你说,谁要是以后嫁给你啊,那真是有福气了……嘶……”岑路吃得太急,一下子被骨头汤烫到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周浦深在听见“嫁给你”三个字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却还是回了句话:“慢慢吃,别烫着。”
“我是说真的,深弟,你这手艺哪里练的啊。”
“从前,在兵营里,”周浦深眼里的笑意又回来了,“东西可难吃了,也不能出去。我们那时候,只要有机会摸进食堂都要好好做一顿安慰一下自己受折磨的胃。”
岑路好奇起来:“你跟谁啊?”
“很多人,梁上校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他是按军官培养的,跟我们呆在一起也不多,”周浦深耸耸肩,“看松是我手下的兵,有好的也会分他两口。再有的……”周浦深的眼光突然黯淡了些,“都在北洋战场上……”
岑路想起了两年前那场劳命伤财的战争,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也不知道失去挚友是什么样的感受。岑路想要安慰周浦深,可是却觉得说什么都有些苍白无力。
就像没人能安慰他失去父亲的痛苦一样。
“不过呢,”周浦深的眼神重新落回了岑路的身上,一下子就从伤感的情绪里挣脱,再一次温和了起来:“那个时候我们都跟在刘叔屁股后面,他是我们野地训练的教官,做饭又好吃。除了……”男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岑路,眼睛里有少见的狡黠:“除了脾气臭点,都挺好的。”
岑路第一次见周浦深说这么多话,觉得新鲜。于是就着他的话下饭,吃得更香了。
“刘叔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反对上面选拔人才去军官学校。要是选到了他的兵,当着上级他不好发作,可是等人一走,他要在兵营里骂上一天一夜的娘。”
“那你……”岑路想到周浦深和刘老兵熟得都能让他进厨房,必定也在一起呆了很久。
“我?”周浦深的笑容带了些许自嘲的意味,“我进军官学校是战后了,刘叔管不到我。”
“选拔军官不是好事吗?”岑路有些诧异,筷子停在了虾仁中间:“他就这么看不起念书?”
“据说是跟他从前的长官有关吧,可能觉得在书呆子手底下没少受气。”周浦深笑笑,“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后来刘叔的儿子去军官学校的时候,刘叔差点把咱们营的房板都掀了。”
“他儿子?”岑路在心底腹诽,居然还有人在战火连天的时候将自己的儿子也送去当兵,心里对这个炊事员的好奇又增加了一分:“他儿子你认识吗?”
周浦深的笑意在眼底转了一圈,那双黑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岑路:“我认识,而且你马上也要认识了。”
岑路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刚要追问便看见被训了半天的候春榭过来了,哭丧着一张脸。
候春榭虽然脾气好,可这样连珠炮似的被人训了一刻钟之后也没什么好气,连招呼也没向岑路打就有气无力地通知他:“岑教授,今天您和技术员一起去见下艇长吧。”
“好。”岑路看着这小士兵心里有些内疚,方才要不是他,被这位刘老兵训半天的大概就得换成他了,所以他带着些怜悯地问了句:“要不要吃点儿?”
候春榭看了眼周浦深,连忙回绝了:“不不不用,我早上吃过了。”
开玩笑,周少尉威名在外多年,连他这种刚入伍不久的新兵都听说过周浦深的大名,也都知道周少尉执行任务的时候有多杀人不眨眼,吃他做的东西也不怕折寿。
岑路不知道他心里这些小九九,客套结束便问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技术员人呢。”
“哦他啊,他说他得准备准备,过会儿就来,让我来先给您说一声。”候春榭眨巴着眼。
“没有!我这里没饭吃!你要吃饭自己滚出去做吧!”突然一声怒吼将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穿着一身正装,头戴宽檐帽,外头披着姜黄色的军用披风。眉目深邃,气宇轩昂,可此刻那双深刻的眉眼里却盛着无奈的神色。男人看着拉上了卷帘的窗口,伸手揉了揉眉头。
这一看之后,周浦深和候春榭都直挺挺地站起来了。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朝着那人大吼了一声,声音大到震得岑路耳朵疼:“刘准将/艇长!”
男人闻言回过头来,朝他们露出一个温润又无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