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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令近大帐三十步者,斩!帐内众将戎装整齐,肃容静坐。宇文泰在当中主座落座,众将行礼毕,只听他道,“此番东虏来势汹汹,河南诸州已然易手,独孤如愿军困守洛阳。今日所议,便是这守战之策,望诸君畅所欲言。”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辰一眼。李辰如今已经跻身席位最高级别的将领行列,所以这次他也坐到前排,只见他面色平常,只是颔首不语。宇文泰言罢,帐内一时寂然无声。众将大多都明白,此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独孤如愿军撤回来,但是谁也不愿先开口说撤兵这两个字。好不容易占据洛阳,如果未战先退,传出去还不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从此至少一个“怯”字是粘在身上跑不掉了。在座的都是武将,你说哪一个武将愿意给人一个胆小鬼的形象?坐在宇文泰右手第一位的贺拔胜轻咳一声道,“独孤如愿孤守洛阳,恐难持久,还需大军尽快相援才是。”他和独孤如愿共事长久,又曾经一同在梁国避难,交情最好,所以甚是担心独孤的安危。见一时无人开言,便忍不住出声建议出兵援助独孤如愿。贺拔胜的话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头如了一块石子,立刻引发了一场波澜,大家顿时议论纷纷。坐在宇文泰左手第一位的于谨道,“出兵不难,但是如何出兵?出多少兵?那猴子(侯景)手下精兵十万,我军即使全军尽出,亦无此数,若要取胜,殊为不易。”这时宇文护道,“沙苑之时,我军一万,高欢举倾国之兵二十万前来,不一样被我军杀得大败?”李弼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敌来就我,加之沙苑地窄路泞,敌重骑无所用力,故而能胜。此番我去就敌,河南阔野之地,敌重骑正好施展。再者,若我全军尽向洛阳,高欢自蒲津渡河犯华州,以窥长安,奈何?”众人一时莫衷一是。宇文泰见李辰沉静若水,不发一言,便出声问道,“天行有何良策教我?”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李辰的身上。其实李辰自上次和宇文泰对奏以后就明白了,他无法改变这个历史的进程。宇文泰一定会举兵向洛阳,西魏军必定要经历一场大败。他所能做的,就是这些天来拼命监督华部军苦练步兵破骑兵集团冲锋的战术,以及如何在敌人四面围攻的情况下从容撤退。李辰还针对性地装备了许多兵器,如专门对付骑兵的铁蒺藜,和大量的弓弩。他手下的贺兰兄弟等将不解其意,纷纷前来询问,李辰只有摇头苦笑,“你们什么也别问,就照我说的去练。此番我们能否有命回来,全靠这个了。”但是李辰还是衷心地希望能够避免这场必败的大战。自己穿越过来几年了,早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自己如今也是西魏的高官,又刚刚娶了宇文泰的侄女。他真不希望自己所在的一方遭受如此重大的损失。特别是自己手下的华部军,那简直就像自己的兄弟一样,任何能忍心就这样将他们带入一个明知有去无回的绝地!李辰心中百般纠结,甚至还在想是不是偷偷带了部队逃回兰州去。可是此去兰州千里之遥,华部军有多为步兵,只怕还没跑多远就会被宇文泰的骑兵追上给灭了吧。李辰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到了河南战场上小心一些,见势不妙时就拔脚先溜,总之一定要尽力将大伙平安带回来。所以李辰在今天的军议上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这是已经注定的命运。听见宇文泰叫自己的名字,李辰心中一动,不由地又重燃了阻止这场大战的希望。他思忖片刻,把心一横,对宇文泰行礼道,“职下狂悖,有肺腑之言,欲禀明丞相!请恕职下无礼之罪。”宇文泰不禁心中一楞,但自己方才已经发问在前,只得道,“天行但讲无妨,今日乃是军议,尽可畅所欲言!”李辰谢过宇文泰,长身而起,此时帐内几十双眼睛,含义不同地一起投放到了他的身上。今天李辰仍然穿着他的华部军大都督军服,长大衣式黑色军服,浆洗熨烫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双排牛角制大圆扣将前襟扣合在身体左侧,暗合了汉家右衽的习俗;挺直的立领绣了一圈金色的卷云纹,在领子的前端,左右各一交叉双刀金属标示,银光闪闪。左右两肩各一肩章双缠枝莲纹环绕着正中的一颗金色五角星,双袖前端各有一圈装饰的金线。一身现代军服的李辰看上去另类,却又卓而不凡。只听李辰朗声道,“以职下管见,我与东虏乃国战也!”说到这里,李辰稍顿,扫视众人一眼,又道,“何谓国战?此谓不共戴天,其势不可两立!故而非擒其酋首,毁其宗社、覆其社稷、并其疆土,统治其臣民,此战非尽也!”众人闻言,不由人人心头一震。只听李辰继续道,“既为国战,则可无所不用之极。非只为兵事,毁其粮稼,使其民无所食;病其百姓,使其无可用之兵;断其交通,使其无可外助。此皆为可为者。如今东虏强大,地民皆倍于我。其兵多为六镇鲜卑勇士,好勇敢战,更数倍于我军。高欢又尽得关东士族,衣冠人物尽归于彼矣。我若欲平之,则绝非仅凭战场厮杀,更非计算一城一地之得失。彼若士气高昂,则使泻之;若彼民富,则使贫之;公室充足,则使空之;若其风简朴端正,则使奢靡**之;若其官员清廉爱民,则使其腐败贪鄙之。若其君臣一心,则离间之;彼若有忠臣良将,则贿赂拉拢之,使其阴以叛我,不成,则构陷之,暗杀之。待其君臣昏乱、纲常弛废、民不聊生、军无战心,国无忠士,朝无良将。我再北结茹茹(柔然),南连萧梁,举兵伐之,关东之民敢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此,则关东传檄可定也!”李辰说罢,帐中众将若同头顶炸了个响雷般,人人不禁浑身剧震,冷汗直冒。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仗还可以这么打。大家失魂落魄般地看着一身整齐黑色军服的李辰,不由后脊梁直冒冷气,怎么觉得李辰好像是地狱钻出的魔王一般。李辰周围坐的几个人几乎下意识地将身体挪的离李辰远一点。不止一人心想,“这厮今后可不敢轻易得罪了,年纪轻轻,好毒的心思……”沉默了半响,还是宇文泰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天行计虑长远,诚为可贵。然若是此番出兵,又当如何?”“如若此番非要出兵……”李辰在心中叹息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自己还是改变不了这结果。李辰对宇文泰再拜道,“职下斗胆请丞相广集天下之兵,并延天子御驾亲征,于洛阳与东虏为举国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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