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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膜、蛛网膜和软膜……”
宗铭:“……”
焦磊:“……”
李维斯:“……”
于天河滔滔不绝地讲了五分钟,宗铭给了焦磊一胳膊肘:“把他弄走!”
焦磊一咬牙,弯腰直接把于天河扛了起来:“于大夫他们都听懂了,就我没听懂,回家你给我一个人讲吧,让他们先睡觉啊乖……”
苦逼的管家扛着滔滔不绝的雇主走了,听着于天河布道的声音逐渐远去,李维斯忍无可忍地狂笑起来:“他怎么这样啊?!”
“喝多了。”宗铭撸了一把脸,痛苦地道,“他一喝多就爱给人上课,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抓住我讲了三张高考真题,我差点儿崩溃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灌他酒的,我明儿把他手机挂网上重金求子去!”
李维斯哭笑不得,继而替焦磊担心起来:“他回去还要讲多久啊?焦磊能扛住么?”
“至少半小时。”宗铭说,“没事儿,让焦磊听去吧,他读书少,多听点儿有好处。”
两人对视两秒,同时狂笑起来,笑完又同时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宗铭摆摆手:“去睡吧,还早呢。”
李维斯点头,转身要回房,宗铭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说:“行,我半小时到。”
李维斯直觉是案情起了变化,问他:“白小雷?”
“嗯。”宗铭快步往楼上跑去,说,“钱卓民要求见我,我得马上赶去派出所。”
“我跟你一起去啊?”
“行。”
凌晨五点,两人飞车到达派出所,宗铭让李维斯在监控室旁听,自己进了审讯室。钱卓民狗搂着腰坐在椅子里,看上去比昨天下午更加苍老,两鬓的发茬几乎全白了。
“听说你要见我?”宗铭将路上买的一杯热咖啡递给他,坐到他对面。钱卓民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枯瘦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们真的……会杀了他吗?”他语声涩哑地问宗铭。宗铭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说:“已经十三个小时了,他能不能活下去,取决于你。”
钱卓民一口气喝掉半杯咖啡,呛住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片刻后抹了一把嘴角,说:“如果我说了,你能不能……能不能……”
“如果你没有参与谋杀,只是协助和包庇,应该不会判得很重。”宗铭说。
钱卓民却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说我,我是说、是说他。”
宗铭眉端一挑,道:“这要看他的态度了,如果他配合我们的抓捕,作为未成年人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顿了一下,又说,“他的情况涉及一宗系列案,如果能为我们的侦破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我可以酌情向上级提出申请轻判。”
钱卓民沉默不语,似在犹豫,宗铭说:“其实就他现在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放任他继续下去比送他进监狱更加危险。不瞒你说,像他这样的人,最后的结果都是家破人亡,无一例外。”
钱卓民抖了一下,终于缓缓说:“长丰青年旅社。”
监控室里,白小雷立刻对手下的刑警道:“查一下,马上出发抓捕张斌!”
下属领命而去,审讯室里,对话还在继续。宗铭掏出一包面巾纸递给钱卓民:“说说吧,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钱卓民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开始他漫长的讲述——两年多前,他发现自己原本最看好的学生张斌成绩下滑,出于带班老师的责任多次从堕落边缘把他拉了回来。后来张斌渐渐对他产生了信任,把自己的痛苦和压抑都告诉了他。
张斌并不属于那种天资聪慧的孩子,尤其是文科方面,能保持班里领先水平完全是家人重压的结果。升入初二之后,因为青春期到来,加上课业进一步加重,他渐渐有些心理失衡,产生了逃家避世的冲动。
“有一次他整晚没有回家,父母急疯了,求我帮忙找他。”钱卓民低声叙述着,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时光,“我凌晨六点多在火车站找到了他,他买了去拉萨的车票,背着行李,打算去那儿修行,再也不回来了。我劝了他很久,他才同意再想想,但拒绝回家去,我就把他带回了我的宿舍。也是在那天,我发现他身上有自残的痕迹,上臂、大腿……有些刀痕接近血管,非常危险。”
“我想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不肯,怕传出去让家里人丢脸。”钱卓民惨笑了一下,说,“你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怪不怪?连死都不怕,却怕见家里人,宁愿跑到西藏玩失踪,又担心家里人没面子。唉,我当时也没办法,怕他再次逃跑追不回来,就同意帮他瞒着家里人。他看了我收藏的一些教育方面的书,又偷偷看了我写的论文,提出让我惩罚他,减轻他的焦虑感。”
钱卓民沉默了一会儿,浮起一丝悔恨的神色:“我当时就应该拒绝他的,但……我真是鬼迷了心窍了,竟然答应了他。那个暑假他在我家里补了四十多天课,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我打他一次,我一边觉得害怕,一边又……又觉得也许这是在帮他,毕竟我下手是有轻重的,换了他自己,很可能用刀子把自己戳死。”
宗铭理解地点了点头,说:“他可能因为压力过大产生受虐癖,从某些意义上讲你确实救了他。”
钱卓民的脸色好看了些,端起剩下的咖啡咕咚咕咚喝完了,摸了一把嘴,继续讲述。后来鞭笞事件事发,他被张斌的父母告上法庭,虽然张斌一再声明这件事是自己的主意,但有谁会相信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最终学校为了息事宁人赔了一大笔钱,又私下里许诺了一个报送本校高中部的名额,张斌的父母才答应撤诉。
案子是压下去了,但造成的影响还在,为了学校的声誉,钱卓民被迫辞职。张斌事后偷偷找过他几次,向他道歉,并声称自己愿意找校长、找媒体,站出来洗清他的污点。
钱卓民阻止了他——一个孩子,就算再声明有什么用?难道因为是学生主动要求被鞭笞,老师就可以随意惩戒了么?
钱卓民没有那么幼稚,他很清楚自己确实犯了罪,闹大了只能名声扫地,更加被动。后来他凭借重点初中的从业经历,应聘进“青春无悔”做矫正老师,张斌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得知他遇上几个棘手的学生,主动提出帮他矫正对方。
“一开始我根本不相信他有什么超能力。”钱卓民说,“但他特别坚持,为了让我相信,当着我的面对我进行了脑波影响……怎么说呢,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一种气功,就像是海灯法师之类的高人练习的那样。后来我就同意让他试一试,搞了那个‘应激脑力波干预’矫正|法。”
“矫正效果好吗?”宗铭问。
“我不知道。”钱卓民有些茫然地说,“一开始我其实是有点担心的,因为被他影响过的孩子都变得有点,有点……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说痴呆似乎也不至于,但明显反应有些迟钝,有点生无可恋的感觉。不过家长非常满意,学校也认可,我就没有多想。”
顿了一下,他低声说:“有些孩子青春期反应太大,把家里人整怕了,他们宁可孩子呆一点傻一点,也比杀人放火吸|毒什么的强。”
宗铭没有就他的结论发表什么意见,沉默片刻,说:“讲讲卢星晴的事情吧。”
“她的死我是真不知情。”钱卓民说,“张斌刺激过她几次以后,她有点消极厌世,曾经在宿舍卫生间里用丝袜上吊过一次,后来学校害怕担责任,就让家长把她领回去了。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人没了,家长来闹,学校为了息事宁人赔了点儿钱,暗示我引咎辞职,不要给学校惹麻烦……”他自嘲地笑了笑,说,“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我也不太喜欢他们的风格,就拿了安置费走人了。”
“这件事和孙萌的死有关吗?”宗铭单刀直入地问。
钱卓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是直到你们找上门来,才怀疑到张斌的。你们走了以后我去找过他,他不承认,但我了解他,我知道他在说谎。”顿了一下,他说,“事实上,只有张斌知道卢星晴的读者id,那是有一次卢星晴偷偷在信息科上登陆,被他发现以后记下来的。他一直觉得卢星晴干预效果不好,甚至找女朋友,都是因为受到了网络小说的影响。”
他叹了口气,说:“再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为了阻止他继续犯错,一路追着他到帝都,撞了你们那个姓焦的同事。我以为被你们盯上以后他会收手,但……他已经疯了,完全停不下来。”
钱卓民痛苦地捂住了脸,语气几乎有些哽咽:“你们救救他吧,他还是个孩子,那么年轻,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是谁害了他……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他的家人,送他去精神病院的,也许他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