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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救。及童出,气已绝,而衣服发肤毫无所损。脔鱼肉称之,得三百八十余斤。封君朱绪三自吴门归述其事,云乾隆五十四年七月十一日。

    叶氏姊叶星槎别驾之姊适张氏,婚未四十日而寡,无子,归守节于母家,别驾为请旌于朝。乾隆己酉,姊年七十二矣。偶秋日游园中,忽冷风如箭,直射其心,卧床医药罔效,而食量顿增。素持长斋,病后大索荤腥,且能兼数人之食。终日向空絮语,两手作支吾拒抵之状。颐颊间时有伤痕,彻夜呼号,侍婢皆不得眠,惟别驾在坐,则安睡片时。如是数月,医者莫能名其病。

    别驾乘其神气稍清时,询以终日喃喃与谁共语,所患何处痛痒而呼号不止?姊初不答,强问之,乃长叹曰:“前世孽也。彼日我游园时,忽阴风吹来,毛发惧悚,急归房中。见一短小妇人,面丑而麻,着白布单衣,浑身补缀,携两小男,亦丑恶蓝褛相随。妇呼我曰夫,儿呼我曰爷。我前生乃男子也,江西人,姓顾,饶于财,妇为我妻,两男皆我子。我嫌妇丑,鸩杀之,并鸩二子,而连娶二美妇,以天年终。妇沉冤百年,索我不得。上年遇张得新,得新前世与渠有瓜葛亲,乃告我在此处,并引之至园;又以室有乩坛,不得入内,匿园中者半年;今始相遇,要我偿命。我亦恍然觉前生杀妻杀子实皆有之,犹忆身死后阎罗王以我生前有罪须审,但怨主未至,且罚作女身而使早寡。皆了了于心目间,悔之无及。彼母子三人者日披我颊,扼我喉,使我不得一息平安。食非我食,而我不自知饱;呼非我呼,而我不能禁声。其苦甚矣!惟弟在侧,则三鬼潜匿;若他人,皆不畏也。所以隐忍不言者,以事太怪而又可丑,今不得不以实告。弟须为我传说于世,使知因果显应,虽隔世不相宽假,虽今佛斋僧,丝毫无益也。“言毕,泣数行下。所谓张得新者,乃叶之老仆,死已多年者也。

    别驾闻之骇然,向空喝曰:“冤冤相报,理所固然。然汝辈果含冤,何不索报于前世未死之时,而容其以天年终?又何不索于既死之后,而容其再转人身,迟至七十馀年之久?太觉糊涂非情理!且冤仇宜解不宜结,我为尔延高僧,超度三人早投人生如何?“姊摇头曰:“渠说不愿,只需两件衣服上身便好。“叶即制大小纸衣三袭。

    方持入户,姊欣然起坐床前,两手尽力扯擗,云:“我妻穿一件白布衫,破烂不堪,纯以断线缝补,解之不开。我为尽力撕之,才得脱体。今甫换新衣,便觉容貌渐渐可观,虽丑亦像人矣。“其实纸衣犹在桌上未焚,乃谓三鬼已着于身也。

    别驾又喝曰:“衣既易,可速去!“姐呢喃片刻云:“渠尚要黄金数锭、白银一千两。“别驾有难色,姊曰:“勿难,只佛草数茎,锡锞一千耳。“佛草者,麦草也。于是眷属辈群取麦草,朗宣佛号而断之。麦草中间有零星颗粒坠地,姊曰:“是绝好珍珠,何可抛弃?“皆令拾起。顷刻,得草数百茎,姊呼曰:“止,渠等嫌重不能胜矣,宜更与一包袱。“乃剪纸为袱,并锡锞一千焚于床前,姊即瞑目鼾睡,别驾出见客。

    逾数时,姊醒,询以怨鬼去否?曰:“去矣,要我亲送出大门。“问:“鬼得衣物喜否?“曰:“不喜,亦不谢,但云着此衣可出去见官府矣。我送渠转入门时,弟方送郑六爷出,我避于门侧,弟不看见我耶?“郑六爷者,别驾所见之客,内室所不知者也,群相骇异。自是相安眠,不复索饮食。

    未三日,忽呼曰:“二奶奶来矣!“又呼曰:“三奶奶来矣!“呓语相寒温,或笑或泣,刺刺不休。询之则云:“此二妇乃我前生继娶之两室也,阴司以大奶奶事要质审,故将二妇囚闭已久,不得托生。今大奶奶得我衣财,向各衙门告准,放出两妇质讯,故先来相看。“且云:“明日当赴城隍处听审,我其休矣!“呜咽不自胜。

    至夜三鼓,呼号甚惨,迟明,称右股痛甚,视之,一片红肿,若受杖者。次日复呼足股痛,继呼足踝痛,皆红肿溃烂,流血淋漓,委顿特甚。潜语别驾云:“我事本无可辨,到案即一一承认,乃既两次受杖,复一次受夹,而案终不结,奈何?“自是遂不能言,又十馀日方死。此乾隆庚戊年二月中事,别驾亲言之。

    牟尼泥进土汤聘为诸生时,家贫甚,奉母以居。忽病且死,鬼卒数人拘之到东岳。聘哀吁曰:“老母在堂,无人侍养,聘死则母不得独生,且读书未获显亲扬名,乌可即死?望帝怜而假之年。“东岳帝曰:“汝命止秀才,寿亦终此。冥法森严,不能徇汝意,加增功名寿算也。“聘扳案哀号,声彻堂阶。帝曰:“既是儒家弟子,送孔圣人裁夺。“命鬼卒押至宣圣处。宣圣曰:“生死隶东岳,功名隶文昌,我不与焉。“回时路遇普门大士,哀诉求生,大士曰:“孝思也,盍允之以劝世。“鬼卒曰:“彼死数日,尸腐矣,奈何?“大士命善才往西天取牟尼泥补完其尸,善才往。

    越三日,裹取牟尼泥来,泥色若栴檀,其香不散。因与善才同至家,而尸果腐烂,蝇蚋嘬于外,虫蛆攻其中。见一灯莹然,老母垂涕。是时死既七日,尚无以为殓也。善才以泥围尸三匝,须臾,臭秽渐息,蝇蚋四散,虫蛆亦去,腐烂者完好如常,遂有生气。善才令聘魂归其中,从口入,曰:“我返报大士去矣。“尸即蠕动。

    聘张目见母在旁涕泣,亦呜咽不禁。母惊而狂叫,邻人咸集,聘已起坐,曰:“母勿怖,男再生矣。“因备言遇大士得再生之故,曰:“男本无功名,命限已尽,力求报父母恩。大士命持贪淫荤酒诸戒,与我功名寿算。男惟不能断酒,余俱如所戒。大士许男成进士,但命无禄位,戒勿仕而已。“复顾母曰:“勿怖恐,男实再生也。“后聘举戊戌进士,就真定县令,卒于官。

    獭怪郭生者,吴郡名家子,弱冠未娶。一夕读书,有好女子到其家,与之狎。自是过午辄至,不意为生妹窥见,告其父。父疑生有私呢妮因之为婚。

    及新妇入房启帐,见好女子在焉,大惊走避,举家哗然。逐之,其女子无惧色,反毅然责生曰:“我与若十年夙姻,奈何恋新婚而逐我耶?“家人求祷于法师施亮生,起醮坛作法,敕王、朱二天君持剑击生。即奔突大呼,良久乃定,瞪目曰:“妖见神将下击,伏我脚下,被神将斫百余创,破颅而遁,殆即死矣。“怪果绝,郭生亦无恙。

    居无何,郭生家七口同日仆地死,后求法师来作法,仆地中一人忽立而骂曰:“吾翁已千岁,郭家杀之,吾必灭郭氏!“中又一人攘臂起曰:“子识我为上方君乎?彼女子是千年水獭,颇饶功行,与郭氏子有缘,为汝所杀。今其子孙诉于我,我来与之伸冤。汝之法无奈我何。“法师正惶惑间,忽死者皆苏,人问其故,曰:“昨见五鬼甚悍,拉我们至一窟中,见群怪舁一死獭,身被百创,头颅粉碎。众妖缟索发丧,吊者皆鳞介之属。闻相聚商量,议倚贵神为援,赂献珠宝无算。贵神者,即上方君。上方君贪其贿,面许之,群孽得贵神援,欲悉族类与法师相抗。忽闻空中万马奔腾声,有金甲神腾空而下,曳铁链数十百条,围缚群孽而去,故我们依旧得活。“从此郭氏平安。

    天蓬尺朱生某,临试日至较士馆门,腹痛甚,广文引验,主司放妇。及抵家,腹中隐隐作人语曰:“我为姚洙,金陵人,明初为偏将,隶魏国公子麾下。魏公子,即朱生三世前身也。主帅与我千人剿山贼,深入被围。艳我妻潘氏,求援不发。我与千人死伤殆尽,生还者不数人。因强纳我妻,不从,自经而死。欲报已久,故来索命。“家人诘之曰:“彼时何不即报,乃迟数百年始报耶?“曰:“彼为元戎,忠且勇,宿根甚厚,故不得报。及再世则为高僧,至三世则为显官,有实政,又不得报;即今生,彼亦有科名,尚不得报。今彼一言而杀三命,禄位已削,方得报之也。“问:“杀三命者何事?“曰:“渠某月日错告某为盗,并其妻、弟俱死,非杀三命耶?“先是朱生被窃,心疑是邻人张某所偷,告官究治,以形迹可疑,真赃不获,张与妻及其弟拖累而死,事实有之。

    时同邑有周生者,学法治鬼怪颇验,闻之往候。朱生有惧色,腹中不作声。周生出,复大言曰:“我岂畏若耶!我畏其天蓬尺耳!“询之周生,果持之袖中也。

    又有行脚僧西莲者候朱,见朱痛楚状,乃口诵其咒,腹中曰:“师德行人,乃诵咒禁我耶!“西莲曰:“我与汝解冤,何为禁汝?“腹中曰:“若欲解冤,须诵《法华经》。师所持咒是《秽迹金刚咒》,命恶神强禁我,我岂服哉!“西莲曰:“我即起道场诵《法华经》,能解仇释宿冤乎?“腹中唯唯,又要冥镪若干锭,立券约,书中保,曰:“依我,我即舍之去。但我贵者,当从口中出,诸跟随者从后窍出。“朱生遂呕痰斗许,下溲数日,而声遂息。

    越数日,腹中复言曰:“我之仇已解,奈死贼围者又甚众,渠等不肯释,奈何?“于是闻千百人喧阗腹中。朱行患苦,不堪而逝。

    撮土避贼江州医生万君谟,业甚精,远近就医者络绎,君谟皆尽心疗之,绝不计其有无酬谢也,甚有贫者款之于家,病愈而遣之。

    一日,有道人款门求医,万诊之曰:“师病痞膈,服药数十剂,可以平复。“道人曰:“来自庐山,奈往返何?“因留治之。月余果瘳。崇帧末年间事也。其时流寇猖獗,所在患其突至,君谟忧之,道人曰:“公有力可徙避之乎?“君谟曰:“糊口之外,毫无长物资生,且无别业栖托,奈何?“临行,道人令君谟取土斗许咒之,命藏于功德堂中,晨夕焚香。猝有贼至,取升许土撒前后门,闭户不出,只吃炒米,不举火食,度贼退后乃出。

    贼入城数次,及官兵至,俱用此法,绝无所损。邻人有回视者云:“但见云雾而已。“及土用完,世已太平。

    沙弥思老虎五台山某禅师收一沙弥,年甫三岁。五台山最高,师徒在山顶修行,从不一下山。后十余年,神师同弟子下山,沙弥见牛马鸡犬,皆不识也,师因指而告之曰:“此牛也,可以耕田;此马也,可以骑;此鸡、犬也,可以报晓,可以守门。“沙弥唯唯。少顷,一少年女子走过,沙弥惊问:“此又是何物?“师虑其动心,正色告之曰:“此名老虎,人近之者,必遭咬死,尸骨无存。“沙弥唯唯。

    晚间上山,师问:“汝今日在山下所见之物,可有心上思想他的否?“曰:“一切物都不想,只想那吃人的老虎,心上总觉舍他不得。“子不语娘娘固安乡人刘瑞,贩鸡为生,年二十,颇有姿貌。一日,驱十余鸡往城中贩卖,将近城门,见一女子容态绝世,呼曰:“刘郎来耶,请坐石上,与郎有言。我仙人也,与郎有缘,故坐此等君。君不须惊怕,决不害君,且有益于君,但可惜前缘止有三年耳。君此去卖鸡,必遇一人全买,可以扫担而空,钱可得八千四百文。“刘唯唯前行,心终恐惧。

    及至城中卖鸡,果如所言。心愈惊疑,以为鬼魅,思避之,乃绕道从别路归家,则此女已坐其家中矣,笑曰:“前缘早定,岂君所能避耶?“刘不得已,竟与成亲,宛然人也。

    及旦,谓刘曰:“住房太小,我住不惯,须改造数间。“刘曰:“我但有鸡价八千,何能造屋?“女曰:“君不须虑及于此。我知此房地主亦非君产,是君叔刘癞子地乎?“曰:“然。“曰:“此时癞子在赌钱场上输了二千五百文,君速往,他必向君借银,君如数与之,地可得也。“刘往赌钱处,果见乃叔被人索赌债捆缚树上,见刘瑞,喜不自胜,曰:“侄肯为我还赌钱,我情愿将房地立契奉赠。“刘与钱,立契而归。女在其屋旁添造楼三间,颇为宏敞,顷刻家伙俱全,亦不知其何从来也。

    乡邻闻之,争来请见。刘归问女:“可使得否?“女曰:“何妨一见,但乡邻中有王五者,素行不端,我恶其人,叫他不必来。“刘告以王,王不肯,曰:“众邻皆见,何独外我?“遂与群邻一哄而入。群邻齐作揖,呼嫂问安,女答礼回问,颜甚温和。王五笑曰:“阿嫂昨宵受用否?“女骂曰:“我早知汝积恶种种,原不许汝来,还敢如此撒野!“厉声喝曰:“捆起来!“王五双手反接跪矣。又喝曰:“掌嘴!“王五自己披颊不已。于是众邻齐跪,代为讨饶。女曰:“看诸邻面上,叉他出去!“王五踉跄倒爬而出,嗣后远逃,不敢再住村中。女为刘生一子,眉目清秀,端重寡言,刘家业小康,不复贩鸡矣。

    一日,女忽置酒,抱其儿置刘怀中而痛哭不已,刘惊问,故,曰:“郎不记我从前三年缘满之说乎?今三年矣!天定之数,丝毫不爽,不能多也。但我去后,君不妨续娶,嘱后妻善抚我儿,须知我常常要来看儿。我能见人,人不能见我也。“刘闻之大恸。

    女起身径行,刘牵其衣曰:“我因卿来之后,家业小康,今卿去后,我何以为生?“女曰:“所虑甚是,我亦思量到此。“乃袖中出一木偶,长寸馀,赠刘曰:“此人姓子,名不语,服事我之婢也,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君打扫一楼供养之,诸生意事可请教而行。“刘惊曰:“子不语,得非是怪乎?“曰:“然。“刘曰:“怪可供养乎?“女曰:“我亦怪也,君何以与我为夫妻耶?君须知万类不齐,有人类而不如怪者,有怪类而贤于人者,不可执一论也。但此婢貌最丑怪,故我以,子不语,名之,不肯与人相见,但供养楼中,听其声响可也。“刘从之,置木偶于楼中,供以香烛。呼“子不语娘娘“,则应声如响,举家闻其声,不见其形也。有酒食送楼上,盘盘皆空,但闻哺啜之声。踏梯脚迹,弓鞋甚小。女临去时,犹与刘抱卧三昼夜,早起抚之,渺然不见,窗户不开,不知从何处去也。供子不语三年,有问必答,有谋必利。

    忽一,日此女从空而归,执刘手曰:“汝家财可有三千金乎?“曰:“有。“曰:“有则君之福量足矣,不特妾去,子不语娘娘妾亦携之而去也。“嗣后向楼呼之,无人答矣。

    其子名钊,入固安县学,华腾霄守备亲见之。

    枯骨自赞苏州上方山有僧寺,扬州汪姓者寓寺中,白日闻阶下喃喃人语。召他客听之,皆有所闻。疑有鬼诉冤,纠僧众用犁锄掘之,深五尺许,得一朽棺,中藏枯骨一具,此外并无他物,乃依旧掩埋。

    未半刻,又闻地下人语喃喃,若声自棺中出者。众人齐倾耳焉,终不能辨其一字,群相惊疑。或曰:“西房有德音禅师,德行甚高,能通鬼语,盍请渠一听。“汪即与众人请禅师来。禅师伛偻于地,良久谇曰:“不必睬他。此鬼前世作大官,好人奉承,死后无人奉承,故时时在棺材中称自赞耳。“众人大笑而散,土中声亦渐渐微矣。

    藤花送终吏部衙门有藤花一枝,系千年之物,古干如龙,一人不能合抱;叶覆三间堂寝,夏日尤凉,每与牡丹齐开。乾隆六年,冢宰甘公汝来与果毅公纳亲选官堂上,甫唱名抽签,而甘公薨于椅上,手犹执笔未落也。纳公奏闻,上赏银一千两,命所经纪其丧。其夕藤花盛开,结蕊发花,大香三日,较暮春时更盛十倍,不知是何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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