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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地贫瘠,可山前的那几十亩茶园在大宋却有着响当当的名号,是这里百姓们吃饭的家伙儿。
三月廿七,谷雨。谷雨谷雨,采茶对雨。
茶叶采摘的时节十分重要,太早茶未熟,太迟叶不嫩,故又有“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一说。
往年每到这个日子,家家户户都会结伴上山采茶。
今年的茶园长势不错,可惜蛮夷从不喝茶,也不懂什么茶艺。
所以这片茶园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样式不错的小灌木,这些叶子也只得暴殄天物了。
沈流舒等人一路上遇见了三次流匪截杀,两次山贼劫道,其中竟然一次竟然还有一名三品宗师,但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关山。
关山处在大宋、大辽金庭与荒北的交界之处,就好比个橘子,好巧不巧地被剥成了三瓣分给了三个人,每一瓣的大小各有不同。
每个人看着手里的,却又总想着将对方的那一瓣抢过来吞入嘴中。
大辽对于那瓣橘子的渴望常人难以想象,可奇怪的是蛮夷,他们似乎对于橘子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可偏偏就想夺走那两瓣橘子。
但关山千年不断,连绵万里。古人云:“关山万里不可越,谁能坐对芳菲月”。
瑾和公主朱辞欢对沈流舒还是不给什么好脸色,一路上端茶倒水的事可没少使唤他。
但碍于人家是公主,自己确实有错,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沈流舒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也随她去了。
许是不忍心,有一回儿他略染风寒,最先关心他的还是这个公主。
朱辞欢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平常宫里的下人她虽嘴上训斥,倘若出了什么事,又是她第一个挺身而出。
用她的话说,她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教训,朱蛟又对这个小女儿宠爱有加,这等芝麻小事便也由了她去。
“给你吃的。”说完还不忘补一句,“你要是死了,本公主去哪找那么好的下人。”
那日朱辞欢将两包药随手扔在他的床上,她说话的语气,沈流舒总是不时想起:挺胸抬头十足一只高傲的孔雀,可那“自欺欺人”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可爱。
好色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就好比女人天生的叛逆。
君子食色,性也。
不过是说得文绉绉了点,但底子里的含义未变,圣人如此,何况普通人。
沈流舒打心里是喜欢柳儿的温柔,可他也喜欢慕之桃的活泼,即便殷红红算计了他无数次,让他恨得牙痒痒,但扪心自问却并不反感殷红红,可若是换成一个七老八十的黄脸婆如此为之呢?
沐槿柔弱的令人心疼,殷筱筱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如今他又觉着蛮横无理的朱辞欢有些可爱。
朱蛟给朱辞欢安排好了一切,可朱辞欢偏不领情。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纸画的一生也许被禁锢了,可她从未低头。
白羽扇更不用说,小姑奶奶的名号可比山间的老虎更骇人。
殷红红最是叛逆,不惜赌上了一切,只为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好色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就好比女人天生的叛逆。
这句话总有一天,人们自己会想通,但即便想通了,有些事依旧是改变不了。
关山脚驻扎着蛮夷的军队,他们的装备十分落后,除了钝刀就是长枪,唯一称得上不错的便是弓箭。
蛮夷与草原人拥有同一个祖先,又因着荒北环境恶劣,所以体魄比草原人更加强壮,皮肤也黑上不少。
鲜有光滑细腻的肌肤,大多是粗糙又干巴。
关山口
“吁!”
一个蛮夷的探子勒住了缰绳。
他似乎不会说汉语,只能用手势比划了一下,示意众人跟上。
映入眼帘的是破败的村庄,一路上皆是断壁残垣,很明显遭到了洗劫。
断裂的木梁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这个季节的关山雨水比较充足,所以有些木头早已生了霉。
偌大的村庄没有一丝生气,沈流舒知晓缘由,那日难民大量涌入他还去帮忙了。
唯一算得上完整的便是村里的那口水井。
井旁有几个蛮夷的士兵,其中一位是名女子,穿着甲胄,带着头盔,应该是几人中的头头。
她看了一眼沈流舒,此时正好身边的人递过一碗水,她一饮而尽。
沈流舒被她盯着心底莫名的发憷,别过了头,但始终觉着身后有道灼热的目光。
就好似饥肠辘辘的狼盯上了一只大肥羊,这样的感觉可并不好受。
天,有些阴了。
过了村庄后,那探子扬鞭而去,也不管众人是否能够跟上。
王大麻子的轻功极好,不愧是师承神剪宫,有着北腿之称。
山君虽不擅长轻功,但一身内力浑厚,也能勉强跟上。别看白石道人老态龙钟,弱不禁风,走两步还要大喘气,一阵烟起,待到散去,也没了踪影。
朱辞欢急了,指着蓝穆命令道,“本公主命令你,背我!”
蓝穆不为所动,视线越过朱辞欢,看了沈流舒一眼,叹了叹气,不知去向。
那匹白狼也飞奔而去。
朱辞欢气得直跺脚,“一群不听话的家伙,等回去了,就让父皇让你们脑袋搬家,哼。”
“公主,还有我......”
沈流舒本想说还有他在,但被朱辞欢的小眼神一瞪,这后头的几个字有生生咽了下去。
“迎亲的队伍也没有一个,去他娘的。”
朱辞欢踢了地上的一根木条,她并非是屈服于这门联姻,她只是单纯得觉着自己堂堂大宋的公主,委屈的下嫁于此,他们不过是蛮夷,居然对自己如此无礼,就派了一个探子来引路便罢了,如今探子还一声不吭得骑马而去。
沈流舒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主儿,用老慕的话说,有时候心很大,他见追不上也懒得去追了,索性靠在一旁的老树下,也算阴凉、舒适。
“来坐一会儿吧,你是公主,他们肯定会派人来接你。”
许是站着实在累了,原本灰蒙蒙的天又突然放了晴,这日头自然也毒了起来。
朱辞欢挑了另一边,但并未坐下。
沈流舒已经有些睡意了,挪了挪身子,选了个自认舒服的姿势。
这家伙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就是太废物了点,不对啊,我到底在想什么。
忽然听见一声马嘶,马蹄声渐近。
“上马。”
这声音算不得动听。
沈流舒睁开眼,借着叶间散落的阳光,他瞧见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先前井边的那名女子。
不过片刻的愣神,蓦地身子一轻,再缓过神已经落在了马背之上。
“抱紧点。”
那女子回头说道,还有些沙哑,即便经过了井水的浸润,依旧好似一干涸的小溪,弹奏不出美妙的乐章。
但她的话语仿佛有种魔力,令他着迷。
于是沈流舒照做了。
“姐姐,你腰好软。”
一旁的蛮夷士兵不知从何处变出的马车,谈不上奢华,顶棚似乎还漏了几个洞,莫说配不上公主的身份,就是寻常大家子弟也拿不出这般寒酸的马车,实在有失颜面。
可蛮夷从不在乎这些虚名,就这马车还是不知从何处掳来的,让朱辞欢乘坐,已经算是厚待了。
“本公主不坐。”
朱辞欢自是不愿意屈身于这样简陋的马车。
那女子平淡道,“到关山脚骑马也要些时辰,你爱坐不坐。”
“驾!”
马蹄扬起风沙,呛得朱辞欢咳嗽了好久。
她跺跺脚,“你!”
马车旁的士兵们示意她上车,朱辞欢憋了一口气,踩着碎步上了车。
这马车的台阶太高,平日里都有下人会摆好马凳,今日没有,她又正在气头上,一个趔趄差点磕地上。
士兵们并未憋着笑,他们不清楚朱辞欢的为人,只知道这是位公主,可惜,蛮夷对于公主并没有什么印象,若非临来前首领说了要好好招待,此时就不是笑这么简单了。
“你.....你们!”
朱辞欢十分气愤,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
一甩帘子,进了马车。
沈流舒不会骑马,也是第一次坐在马背上,马背一颠一颠的,他下意识又抱紧了一些,身旁的风呼啸而过,扬起的落叶尘也变得尖锐。
“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知何时二人已经到了关山脚,王大麻子等人早就在此等候多时。
沈流舒从女子的背后瞥见都是熟人,被这么盯着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说到底,脸皮还是薄了些,倘若换做剑淮南,肯定会大呼一声不够,然后恬不知耻的继续抱着,说不得还要蹭蹭。
沈流舒跳下马,女子一拽缰绳扬长而去。
他瞧见一只狮子。
“又见面了,小子。”
熟悉的声音,仿佛一记惊雷不偏不倚劈中了他的心,撕开了结痂的伤疤。
他有些不敢去抬头,他害怕是那个人,与其说害怕,不如说他在畏惧是那个人更准确一些。
约莫过了一炷香,朱辞欢所乘坐的马车也到了。
士兵们行了个蛮礼,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
朱辞欢习惯了有人伺候的生活,可等了许久也不曾有人来撩开帘子,她这才想起,如今自己没有下人可以使唤。
也不知道沈流舒那个家伙儿在哪?作为本公主的下人,居然一点没要眼力见。
某人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朱辞欢本想着若是无人来撩开帘子,自己就这么坐着,好歹也是个公主,脾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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