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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
可她错了,大错特错,很明显,这里没有任何一个惯着她,马车的顶棚又漏了几个洞,正直晌午,这鬼天气晒得她实在有些受不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哪受得住这份气,两行清泪不争气的滑落。
“亲爱的公主,您该下车了。”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算是给了台阶。
朱辞欢一手掀开帘子,一手遮着太阳,都不管上好的衣料托在地上。
奈何日头太毒,虽根本看不出泪痕,但眼角还是有些红肿。
这是朱辞欢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一头银发,脖子上戴了一串兽牙,赤裸着上身,这般年纪的老人,腹前的线条依旧明显。
他的右边杵了一座山一般的身影,右边有一只雄狮,他的手里拿着生肉正在撕咬,不时还有几滴血砸在地上。
他的背后是一条巨大的裂口,正是关山断裂之口。
其实朱蛟应该感谢蛮夷,若非他们抢先占领了此地,草原的铁骑怕是早就踏破了中原的河山。
“公主,你的住所已经准备好了。”老人说罢不等朱辞欢回答就唤来几个蛮夷士兵,“来人,带公主下去。”
朱辞欢就这样被半强迫的带了下去,原本想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那壮如山的正是巴图鲁,他凑过身子与老人交谈。
二人正在用蛮语交流,在王大麻子等人听来就是叽里咕噜一类,根本听不懂。
沈流舒也是一脸雾水,白石道人捋了捋自己的长髯,露出了一个富有深意的笑,但无人注意。
“藩王,您对她是不是太.....毕竟是大宋的公主。”
巴图鲁问道。
“你难道真的以为朱蛟愿意把他最宝贵的小女儿嫁给我这个老头吗?”藩王平淡道,“虽不知缘由,但我猜大抵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步老家伙不方便出手,拿我这当避难所了。”
“也就是步老头,不然我早就......”
他又啃了一口手中的生肉,望向沈流舒,露出一脸笑意。
可这笑意令人不寒而栗,嘴角和牙齿上沾着血丝。
他应该恐惧的。
沈流舒始终没有抬头,但是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荒北的那位老人。
刚刚还是烈焰天,如今又开阴了不少。
神明用他的帘子遮住了天幕。
风起,云聚。
刺鼻的血腥味飘散在西风,沈流舒耸耸鼻尖,那是血红的荒沙染透了半边的晚霞。
他仿佛又看见那个人。
他用衣袖一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着快要落日的余晖,仍然艳得睁不开眼。
可怜黄沙漫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不知她在那边看到的太阳,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血红呢?
好像第二次见着她也是这样血红的颜色呢。
她对自己行过礼便一直低着头,她的父亲一直对自己说话,可自己愣是一个字都没记住,只顾着看她的脸,她的发,她的眼,她的唇,她的一切,真的好像就这样永远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哪怕不说一句话,也是好的。
他在远方挥舞着戟,仿佛在泼洒一幅写意山水画,可偏这画不是想象的水墨,而是那殷红的色彩,那颗盔甲下面的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是所有将士的希望,好像旗帜。
他苦笑。
这便是战争。要守护国的安宁,却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场景。恐怕,那些达官显贵们是不会想的吧。那些奸臣也只会动动嘴皮,可到头来,献出生命的还是这些无人记得的一兵、一卒啊。
吼!吼!吼!
寒光一闪,却是又是一斧,那一瞬间,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
嘴角含着的微笑,也是那个令他梦里魂牵的名字。
若有来生......
所谓世间痴男怨女,大都逃不开“相思”二字。
刹那的恍惚,这片刻,自己又好像不是自己。
自己刚刚似乎陷入了泥潭,他抬头对上老人那双包含风霜的眸子。
身边王大麻子等人早就不知去向。
“步老头让你来的?”
沈流舒并未回答。
此时的老人手里并没有拿着生肉,他招招手示意沈流舒过来,眉中带笑,不过一个慈祥的蛮夷老人。
沈流舒并不想靠近,可腿脚却根本不听使唤地迈开。
“让我好好看看。”
老人上下打量着他,“黑了,壮了,比上次见可成熟不少。”
他应该恐惧的,可并没有,反而有种莫名的亲近。
“你是我蛮族血脉,虽不纯,但与九黎也算有些渊源。”
“九黎是我蛮族先祖,亦是大蛮首领。”老人顿了顿又道,“整个大蛮的首领。”
“我.......”
沈流舒被老人打断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既然你是我蛮族血脉,自然会寻人教你使用之法,巴图鲁。”
老人说道。
“我蛮族人少,还以为是步老头良心发现了派你来,倒是我天真了。”
老人自嘲般的笑了笑,又对沈流舒挥挥手,“快去吧。”
关山脚,某处平地。
沈流舒瞧了瞧一旁的女子,今日未穿盔甲,一身小麦色的皮肤,胸前只用一块墨布裹住,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一把弯刀别在左腰,一把弯刀手中雕花把玩,那女子对上某人的目光,斜斜一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弯下身子,两手交叉,伏在马背上,一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蛮族之人大多姓胡,此女名为胡蝶兰,可她却并不像兰花一般美艳。
蛮夷中人对她的评价几乎千篇一律:别的姑娘花香遍体,你这娘们五毒俱全。
胡蝶兰擅长使用双刀,死在她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但最令人畏惧的是她本身。
汴京的大家闺秀泡花瓣浴,肤若凝脂,可她泡百毒澡,也是光滑细腻。
蛮王命巴图鲁跟随沈流舒左右,保护他,教导他。
巴图鲁的汉语不好,所以需要一个人翻译。
好巧不巧,整个蛮夷部落除了藩王就是只有一人精通汉语,此人正是这位胡蝶兰。
沈流舒不由得想起了一句古诗:“美艳浓彩舞翩迁,悄然斑斓春头颜。不以芳香博君悦,最喜绚丽作歌眠。”
寻常人等根本无法近她身,沈流舒也不知是否该庆幸,自己抱了她居然没事。
巴图鲁现实叽里咕噜的同马背上的胡蝶兰说了一通。
“慢点慢点,平常也不见你话这么多。”
胡蝶兰抱怨道,然后转而对沈流舒说道,“蛮族炼体分为锻骨,易经,凝脉,固本,碎涅,每个境界不同修武的六品,而是分为九重。”
沈流舒看向巴图鲁,只见他点点头,表示是这个意思。
巴图鲁继续说了一大串,胡蝶兰的耐心不怎么好。
“行了,还是老娘来吧,就你这样,得说到什么时辰。”
她说道,“练体讲究奇经八脉......”
于是胡蝶兰从原本的看客变成了指导。
偶有几个蛮夷士兵路过,不由得捏一把汗,心里也是默默为这个白净的小子祈福。
沈流舒只觉着众人的眼神看他有些怪,却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噩梦即将来临。
“宗师是为内劲外放,而大宗师最显著的便是内力化气,散入周身,与各穴位形成大小周天。可练体不同,只要奇经八脉打通,便可以自行修炼,每日淬体,强健己身,这也是我蛮族比同境界修武之人强的原因。”
“来,说了这么多,让老娘看看,你学得如何?”
胡蝶兰对于自己的教导十分满意,但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流舒居然一点都没有学会。
胡蝶兰望着这个白净的年轻人,心底闪过两个字:废物。
但她并不死心,“来,继续,老娘还就不信了。”
又是一阵折磨之后,沈流舒呈一个大字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总算可惜休息了。
等他静下心来,回忆那老人所说,才发现那句蛮族血脉代表了什么。
他的父母中定有一人是蛮族。
他迫不及待得想要跑去找那个老人询问,可奈何被胡蝶兰折磨的抬手都费劲。
“这就不行了吗?快给老娘起来,继续。”
蛇蝎美人,他这般想到。
虽然一连几日都有惨叫发出,但人们都特意避开那块平地,至于缘由,众人心照不宣。
蛮包内
“什么!此话当真?”
巴图鲁点点头。
“那可是大宗师境界才拥有的。”
藩王若有所思道,“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蛮族练体,即使到了那个境界依旧不会有丝毫真气。”
“武帝无尽藏内有九黎的所有记载,能救他一命,不纯的九黎是受腾格里的诅咒,尤其是半蛮血半九黎的人,说在鬼门走一遭也不过分。”
“可这种体质却偏偏又是九黎先祖真正的体质,若有他日,未尝不是下一个蛮祖。”
老人自言自语道。
“步老家伙儿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藩王骑上狮子,手中不知从何处变出的生肉,咬了一口,“这小子是蛮族血脉,还是九黎,虽然不纯,但依着九黎的特性,这都不过小事,最难的是他这种情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唯有一处可能有所记载,那便是武帝无尽藏,可偏偏他就对这武帝无尽藏十分感兴趣,背地里关注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人们说敌暗我明不可破,可如今敌明我也明,他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