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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梦境和胡冬芸都忙活着病重“太子”的事, 寻常在母亲身后当跟屁虫的朱轩媁一下子就失了主心骨。= 可郑梦境现在没工夫将她带在身边, 只得让人出宫请了自己的大女儿云和公主来替她看孩子。
朱轩姝哄着妹妹玩儿,一边儿问难得空出半日来休息的郑梦境,“怎么这几日没见治儿?”
郑梦境按揉着太阳穴, “还不是让你们叔父给叫走了?好些日子没回宫了, 也不知道义学馆那里在忙些什么。”
“不是吧。”朱轩姝对母亲的说辞有几分怀疑, “我去了义学馆好几趟了, 压根儿就没见着人。”她抱着妹妹凑过来,“母后, 你同我说, 是不是溆儿和治儿……”
郑梦境挥挥手,把她推开, “瞎想什么呢?还嫌我不够烦的呀, 故意来给我捣乱。”
“哪有。”朱轩姝噘了嘴。怀里的朱轩媁倒是不吵不闹,自己个儿玩着指头。安安静静的模样, 看得朱轩姝有几分羡慕, “我也想有个媁儿这样的孩子。”
郑梦境心头一滞,偷偷朝吴赞女投去一眼。
吴赞女朝她使了个眼色,上前道:“公主说的哪里话,这孩子啊,是迟早的事儿。菩萨赐下来的,什么时候才有,合该菩萨说了算。我们呐,就且等着那一日。”
“吴嬷嬷就知道哄我。”朱轩姝扭过身子, “别当我不知道,你总是拦着驸马,不叫他见。我、我……”
郑梦境打趣,“你什么呀?”
朱轩姝转头看着母亲,将妹妹往她怀里一塞,“母后也来笑话我。”她气呼呼地坐到一旁,“你们也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要怎么来,我还是知道的。”
郑梦境心中叹气,该来的迟早会来。她让刘带金过来将打着哈欠的朱轩媁抱去睡觉,同云和道:“那你觉得,驸马可会是个好父亲?”
“这……”朱轩姝有些犹豫,想点头,又觉得违心,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承认,“我不知道。”
郑梦境嗤笑,“你不知道?你是心里有数得很。”她拉过女儿的手,“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拦着驸马不让见你,不是赞女的错,是我吩咐的,你也别怪她。”在女儿要说话前,先给拦住了话头,“你听我把话说完。”
郑梦境将婚后三日回宫的情状都一一和朱轩姝说了。末了,道:“若仅仅是偷东西,我也就认了。高家的确是小门小户,眼皮子浅,多给点赏赐也就是了。这人有钱了,总归会没了那点子习气吧?可驸马在你父皇和手足跟前的表现,又怎么说?”
朱轩姝没有反驳,只垂着头默默想着。
“你心里倒是惦记着他。可人家有没有将你放在心上?”郑梦境戳了戳女儿的脑袋,“你呀,就是被我一直养得过了头,什么都不知道。宫外头,可不是仅凭着一颗善心就能过日子的。”
朱轩姝瘪嘴,“人是你们挑的,又是你们让我嫁的。现在临了头,反倒说人家不好。”她侧过身子,有几分哀怨,“难道还要让我做大明朝第一个和离的公主不成?父皇能答应?拖了这么多年不圆房,不生子,高家能答应?”
郑梦境最怕的就是女儿这句话,与她而言字字诛心。她将女儿的身子掰过来,用手捏了她的下巴轻轻摇两下,“瞧瞧,瞧瞧,这小嘴噘的。”把女儿搂在怀里,“这事儿是我办得不对。母后向你道歉,成不成?”
朱轩姝泪花儿沁出来,“我要母后道什么歉呀,我自己个儿也有错其实。也不是万般都好的。”她垂头绞着手指,“我不是那等真不知事的人,这么多年来,我就没少让你操心。”
“儿女都是债,可我从来不愿这债还清了。”郑梦境拍着女儿,带着一起慢慢摇动身子,“便是你麻烦我到死,我心里都是乐意的。”
“那……现在呢?”朱轩姝抬起头,“现在,母后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耗着?”
郑梦境一叹,“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高家没出大错,我们也无可奈何。”
吴赞女掩嘴笑道:“恐怕未必。”
“哦?”郑梦境和女儿对视一眼,“这话怎么说?”
吴赞女上前一步,跪在郑梦境的脚边替她捶腿。“奴婢可是听说了。方氏有个兄弟,好赌成性。近来似乎是赌输了不少钱,上门找方氏要银子。方氏那样的泼辣性子,她兄弟又岂会是温文尔雅的男子?兄妹俩当街就吵起来了,气得汪氏在家里头打骂。”
想起那情形,吴赞女便乐个不停,“还不敢指着方氏这个正主说话,只道是家门不幸云云。”
郑梦境眼珠子一转,推了推女儿,“你可瞧好了吧,迟早的事儿。”
“迟早?”朱轩姝疑惑地望着母亲,“母后的意思是?”
郑梦境撇嘴,“你这脑子啊。”又替女儿细细分说,“方氏的嫁妆本就不多,恐怕全拿出来也填不了她兄弟的窟窿,汪氏又岂会将银钱交给了方氏?真如此,她就不会做贼了。想来想去,不还是得靠着你么。”
吴赞女附和道:“正是这个理儿。奴婢念着,方氏必会上公主府。向公主求情免了赌资也罢,求了银钱去救兄弟也罢。除了公主,还有谁能替她擦这个屁股?”
“搞得我就像冤大头一样。”朱轩姝不高兴地噘起嘴,轻轻戳了一下母亲,“都是你们不好,竟给我挑了这么一户人家。”
“是是是,全是父皇和母后的错。”郑梦境摸着女儿的发髻,“只要你往后顺遂喜乐,就是菩萨同我说,要我十年的寿数,我也给。”
朱轩姝一听这话就急了,挣扎着从母亲怀里起来,用手去堵母亲的嘴。“可别!这样的话,哪里能乱说的!”她咬了下唇,“这说白了,也是我自己个儿的事,我自己个儿能处置得好。母后往后啊,可别乱操心了,瞧你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好些。”
“是吗?”郑梦境不是很在意地随手摸了摸,“人嘛,总要老的。”
朱轩姝腻在母亲的怀里,“可在姝儿心里,母后一直都是个容颜不改的大美人。”
“惯会说浑话来哄我,这要是容颜不老,我岂不是成妖精了?”郑梦境推推她,“重死了,快些从我身上起来。”
朱轩姝耸耸肩,“可宫外头,就说母后是妖精啊。”她捂着嘴“咯咯”笑着,“能将父皇迷成那样儿,不是妖精是什么?”
说罢,话锋一转。“母后,你说,治儿……”
郑梦境一听这话就头疼,把人给推出去,“去去去,少拿这些事来烦我。让我歇会儿觉。”
朱轩姝长长地“哦——”了一声,转身出殿去骚扰自己的小妹妹。
就她一个人醒着,多无聊啊。
偏溆儿病着,治儿也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
一个两个,想见的时候,全都没了人影。
另一个也是……
朱轩姝戳醒了小妹妹,见人要哭,又慌忙抱着起来哄。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嗐!
郑梦境在宫里数着日子,眼瞅着两个月的期限就要过了,两个孩子却连个音讯也没送来。心里头急得不行,想要催着朱翊钧将人叫回来,又怕给儿子们搅了局。不过几天功夫,就上了火,嘴巴一圈起了又红又大的燎泡,碰一下都疼。
朱翊钧听了直心疼。偏小梦还不让自己看,越瞧不见,心里反而越急。虽然太医说没事儿,只要上了药就行,可朱翊钧的心里就是定不下来。
他也担心儿子。偏两个小的也是够谨慎,这一去快两个月了,竟然一封信都没给送回来过。气得朱翊钧把人赶出去后,自己在里殿跺脚,直骂两个着两个不懂事的小混蛋。
偏人又不在跟前,骂了,转过头,也是心疼。
这次行程拖了这么久,乃是因楚王府的账目繁多,朱常治纵是在这上头有天赋,一时之间也难以算完。他俩心里头也急,可手中的事,也放不下。
京城的朱翊钧在担心之余,无奈只得给郭正域下了旨,询问为何过了那么久,关于楚王的案子还没有进展。
沈鲤担心郭正域在武昌府行事太过较真,也给他去了封私信。信上寥寥数语,让郭正域赶紧结案,速速回京。
郭正域还纳闷呢,从来没这么急着催过自己回京,这回是怎么了。
还不等他理出个头绪来,沈鲤的第二封私信来了。说跟着他出京办差的两个兄弟,家中长辈出了事,须令他们速速回去。
郭正域这才回过味儿来,感情问题是出在这两个少年身上。他不由重新审视起“李星”和“李辰”来。他们到底是谁?这身份得有多尊贵,竟还让当今天子特地下旨,拐着弯儿地召他们回京。
郭正域觉得自己猜不透,又不想叫人来跟前细问。搞不好,让人以为自己是为了攀上皇亲的高枝儿。
不好,不好。
想来想去,没法子的郭正域只能加紧速度,先把朱华奎给审了。
这么一来,朱常治身上的担子就重了,连着几天都在账房过。朱常溆想看弟弟,只能上账房去。
朱常溆看着眼睛下头黑黑的弟弟,心疼得不行。“要不,算了。我们向郭正域说一声,赶紧回去吧。”
朱常治却不依了,“都快完了。”他怕朱常溆不信自己的话,翻出剩下的十来本,“就这些了,再给我两天……不,一天的功夫,我就能算完。”
“你的身子还要不要了?”朱常溆急得团团转,后悔当初把弟弟给带出来了,“瞧瞧你,快瘦脱形了,回去还不得叫父皇母后好一阵心疼。还有,这眼睛,都会贴到账本上去了。”
朱常溆一把抢过账册,“不许看了,跟我去见郭正域,我们回京去。”
“我不。”朱常治扭着身子,“再一下下就好了,皇兄……”
他俩争执的声音有些大,这一声皇兄喊出来,怕是有不少人听见了。
朱常治捂着嘴巴,慢慢蹲下身,用眼神示意慢自己一拍的朱常溆,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
朱常溆僵着身子,眼睛胡乱转了一圈,见没人抬头,吊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松了。他扶着桌子慢慢滑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指着弟弟,“你要是再来一出这样的,我迟早被你气死。”
朱常治放下掩着嘴的手,“我才不会让皇嫂守寡呢。”又飞快把嘴给捂上。
朱常溆狠狠瞪了他一眼,还要说些什么时,就见外头一个衙役探进头来。“李星、李辰兄弟可在?”
“在。”朱常溆起身,一如常态,向衙役拱手施礼,“不知这位大哥,寻我兄弟俩有什么事?”
衙役上下打量着他们,“郭大人找你们有事。”
“我们这就去。”朱常溆转回来瞪了眼弟弟,朝外头努努嘴,“走了。”
朱常治有些不情愿地放下算盘和账本,乖乖跟着哥哥出门。
两人一出门,账房里头的人纷纷抬头咬起耳朵来。
“真没想到,那两个竟然是皇子?”
“原来楚王真的惹怒了天子。天子不好出面,就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来。”
“哎,你们说,这二位是哪两个皇子?”
“还哪两位。当今天子统共也就俩皇子,一个便是皇太子,另一位行五,是五皇子。”
“这不对啊,大皇子、三皇子、还有四皇子呢?都夭折了?”
“嗐,我说你都多少年没同人打听消息了?大皇子早就被贬为庶民,在凤阳关着呢。三皇子就是天子的元后,孝端皇后出的,也没了。四皇子……似乎也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从天家被贬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小舅子前年中了举人,在京里头谋了个差事。今岁我那丈母娘没了,这不回来奔丧吗?闲谈之中,说出来同我们显摆的。”
“哎呀,我的老天,那那那,大的那个哥哥,就是皇太子啦?”说话的人悔的肠子都青了,“昨儿个我还抢了人碗里的肉。可千万别跟惦记上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哪里经得起大狱里头揉搓哟。”
众人纷纷笑话他想得太多了。
第一个提起话头的人,歪了歪头,“不过……在宫里头养尊处优的皇太子,真能吃得了这份苦头?你们不是和郭大人一起上路的,所以不知道。郭大人啊,有点儿抠门,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我都差点没撑下来。”
旁人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外头的衙役用佩刀敲了敲门框。“闲话少说,好好算账!”
账房里的人纷纷低头,再没有什么响动了。
郭正域拿了沈鲤快马送来的第三封信,无声地叹气。看来得先把他们两个送回京去才是。
本来嘛,郭正域已经挺看好朱常溆的了,觉得这孩子认真、负责,是个当清官的好苗子。正想着问问人家究竟是哪户人家,有没有考过科举,就收到了恩师的来信。
照样是催着他,将俩孩子赶紧给放回去的。沈鲤在信中的措词已是有些不客气了,问郭正域是不是不愿听他这老头子的话了。连番催促还不见动弹,究竟是不是拿了楚王的贿赂,想拖着案子不办。
郭正域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沈鲤不禁夸是他恩师,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自己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不听他的话。
得,把两人送回去吧。便是他们不乐意,那也不行。与此同时,自己也得速速做出决断来。这朱华奎,究竟判是,亦或不是。
“大人,你找我们?”朱常溆见了郭正域,就先行礼,还顺带拉了拉身边因睡眠不足而脑子空白忘了行礼的弟弟。
郭正域点头,“对,你们过来。”他拉过两个少年的手,细细问道:“你们……究竟是哪家孩子?”
“李家啊。”朱常溆故作天真道,“我和弟弟都姓李不是。”
郭正域摇头,“京中姓李的国戚我都想了一遍,没有你们这样的。”他扬了扬沈鲤给自己的三封信,“瞧瞧,我的老恩师为着你们,连写三封信寄来将我骂了一顿。你们总得叫我知道,我是为着什么,才挨得骂吧?”
朱常治困得要命,完全不在状态。算账的时候还行,现在一闲下来,眼皮子直打架,几乎要站着睡着了。
朱常溆见他身子一摇一摆的,也清楚这几天弟弟累得很,身子往他那边儿靠了靠,好让弟弟挨着自己站稳了。
“说说,你们——究竟是谁。”郭正域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大有不回他的话,就不放人的态度。
朱常溆心里有数,郭正域不可能陪着他们耗——这位主审官也算是个大忙人,身负御史之名,还插手管上了武昌府的冤假错案。凡是告到自己跟前来的,全都收了。今日能空出这么些时间来和他们兄弟说话,已属不易。
“我们是谁,大人心里头难道没数?”朱常溆微微一笑,“明人不说暗话,大人早已猜到了,只是想从我们口中证实罢了。”
郭正域笑道:“你倒是聪明。”他叹道,“不说也罢,另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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