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1:乔贞 1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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频繁侵扰欧洲沿海和不列颠岛。双方之间战争不断。北欧海盗一波又一波的入侵,使英格兰陷入“恐怖的维京人时代”。到韦塞克斯王朝末期,英格兰国王爱塞烈德二世在位时,曾下令屠杀定居在英格兰的丹麦人用以报复。从乔贞的话中礼查得知,他是一位同时携带着英格兰及丹麦血统的混血儿。因此,接下来将要叙述的事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没错,我是拥有撒克逊血统的英格兰人和丹麦人所生的混血。”乔贞继续道,“我的本家是经商的,在当地做一些以药材为主的小买卖,积攒了不少闲钱,在斯温顿也算有些影响力。不过,那都是与我丝毫无关的事情。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父亲突破世俗观念与具有侵略者血统的母亲私定终身,是受到整个家族的唾弃的。父亲因此被逐了出去,与家族断开联系。母亲对他不离不弃,两人于路边的茅草房成婚,没有受到任何祝福。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很糟糕,不过父亲并不是我那从未谋面的祖父唯一的儿子,所以塞恩斯伯里家家业的后继问题完全不用操心。而我自己对这个姓氏,也没有任何归属感。”
礼查听得入迷,完全忘记要将这些话记录下来。乔贞于是停下哼了一声,手指敲打桌面。礼查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提笔。鹅毛笔飞速地在纸上游弋。
“1016年年初,二十岁的我与一位温婉端庄的平民女子订了婚。未婚妻是父母替我寻觅的。虽然我本人对她并无情意,但在责任心的驱使下,我一直以成为一个好丈夫而严格要求自己、逼迫自己去喜欢她。起先的确是有些困难的,不过时间长了也算相处得不错。家族已经由于上一代与再上一代的恩怨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了,如果我和新婚妻子之间再不和睦……我可不想一辈子这么过。”
埋首文字堆中的礼查抬起头向忽然停顿下来的男子看去,还以为他是在照顾自己刻意放慢语速,最后才想通他不过是由于积累在脑中的往事太多而没能想好叙述的前后顺序罢了。
“对了,差点忘记个事儿。”十秒钟的沉默过后,乔贞理清了思路,“芙兰,我最小的妹妹。她最喜欢看我表演放烟火——用手。”
“是什么样?”
乔贞没有让礼查多等,可是礼查却没能料到乔贞放烟火的方式。黄红的火苗发出无声的尖叫,掠过指尖——乔贞竟然若无其事地直接将火点燃在自己的手掌。他是怎么做到的?
四周已经有些变烫了。从掌心升起的火,其温度及亮度盖过了一旁的蜡烛。摇晃着的火苗映红了乔贞泰然自若的脸庞。礼查望着火焰的神情是那样专注而又充满了不解。尽管如此,他也只是轻轻地“哇”了一下而已。通过刚才这个男子在自己面前展示的一系列非正常的充满颠覆性的言辞及表现,礼查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余力来表达他对眼前这一幕的惊奇了。
“这就像是在变魔术。”礼查对着火焰喃喃自语,“再这样烧下去……手不会焦掉吗?”
乔贞嘴角略微倾斜,露出一个浅笑。就在他握拳的下一秒,橙红中混合着些微蓝色的光亮碎屑便在空气中消散了。周围再度回归暗冷。至于自焚者的手,则没有任何灼烧留下的痕迹。
“虽然只是个再简易不过的小把戏,不过还是想让你亲眼见证一下。其余的我就不表演了。如你所见,这个房间到处都是易燃物。我不想因为火灾失去这里任何一件物品。”
得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不用再向我证明啦……礼查撇下心中的不安和不满。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还会有更加劲爆的故事。
“这古怪而又神奇的能力是我生下来就具备了的。这或许是种惊人的天赋,但也能成为伴随一个孩子毁掉他一生的诅咒。就算被视为怪胎而遭到排挤也找不到任何可辩解的办法吧?可是没有。父母对我爱护有加,当知道我拥有异能后反而更加爱我,以我为荣。他们完全没有把我当作烙印着恶魔印记的怪物。不仅如此,还要求弟弟妹妹们一同为我保守秘密。你能想象吗?在我童年及少年时期,我们七口之家的生活既平凡又幸福。这就是所有人都憧憬的画面吧。直到——”
结婚仅仅一个月,乔贞一家美好的生活便被无情地打破了。
那些年,世道非常混乱,王权交替不断。爱塞烈德二世对丹麦移民者的肆意屠杀招致丹麦国王八字胡斯温的报复。后者于1013年率领海盗舰队入侵击败爱塞烈德二世成为英格兰国王。一年后,斯温尚未将国王的位子坐热,便暴病死去。英格兰贵族连忙又把流亡在外避难的爱塞烈德二世迎回来。老国王复位不久,便将这棘手的宝座扔给儿子,随后撒手人寰。尽管被誉为“刚勇王”的新国王埃蒙德二世继位后曾积极抵抗丹麦人,但他很快也死了。有人说是病魔夺走了他的生命,也有人说是丹麦王子克努特干的。刚勇王去世以后,斯温之子克努特继承了英格兰王位。这便是史称北海帝国的统治者克努特大帝的一代枭雄。
“我和妻子完婚之后的一个月,也就是爱塞烈德二世统治的最后一年的3月……”乔贞蓝灰色的双眼平静得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他依旧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全家都成为民族纷争的牺牲品。”
“……”小说家由于剧情的骤变张大了嘴。他按耐住迫切想要知道接下来故事内容的心情,听乔贞继续说下去。
“我凭借那些非人的本事带着已有身孕的新婚妻子逃脱,却没能救出我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们。我和妻子在巴斯镇开始了惨淡的新生活。安宁和富庶的日子不再延续了。又过了一个月,我听到了本家十八口人全部遇难的噩耗。没有经过审判,没有任何司法程序,只有彻彻底底的权力以及暴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你是在问我们一家是怎么遇害的?我只知道,那天夜里,应该过了子夜吧,十几个身穿盔甲的士兵趁家人熟睡时毫无预兆地闯进来。他们提着染血的剑踢开房门,企图攻击我和妻子。妻子怕极了,不停尖叫。我想我应该做些什么。于是我抬起了手,就像无数次给芙兰表演的时候那样——突然出现的火焰就这么脱离手掌飞了出去。火在他们身上跳舞,一个挨着一个点燃,蔓延。我用火烧死了一些士兵,然后拉着妻子的手去找其他人。遗憾的是,父亲和母亲还有弟弟妹妹都已经被他们刺死了。我们夫妻的房间是在最里面。我一边哭一边抱起妻子逃了出去。她也在哭。当时形势危急得连把外衣穿好的时间都没有了。我只能携妻子离开。身后烧起大火,整个家包括农场都没了。我的家人,还有杀害他们的士兵,全都死了。除了我和妻子以外,再也没有人从那栋即将烧成灰烬的房子里逃出。我们顶着寒风披着夜色一路往西南方向跑,跑跑停停,一直到几十英里外的小镇。中途我抢劫了一辆贵族的马车。这实在是迫不得已的做法。至于本家那边的情况,实在不在我能够知晓的范围内。”
乔贞态度的淡定简直超乎礼查的想象。“谁干的?是谁把你们整得那么惨?一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在国王面前煽风点火。是谁使你们一家受株连获罪的?”礼查干脆地问出眼下他最盼望得到答案的问题,同时也是乔贞迟迟不愿如实交代的问题。
“我打听到很多个版本。最后才确定是巴彻利家族在背后搞的鬼。”乔贞没有动容。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殿堂里,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说,“要知道,我的本家虽然是坚定的民族主义者,但他们平时做事低调,只专心经营生意,不曾涉足政坛,最多也就是有点儿钱罢了。他们本有望避免那场杀戮。可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幸免。谣言如同掺了毒汁的水滴,这水滴无孔不入。有人说塞恩斯伯里家之所以会受到牵连是因为和丹麦人来往过密。他们所指的应该就是我的母亲吧。”
“不对!不对,这完全不对劲!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了……”小说家放下笔,用手拍打桌子大叫着,“如果是为了这原因——难道不应该网开一面吗?你们全家上下除了你母亲外,和爱塞烈德二世都是韦塞克斯本国人啊。况且你的家族在你父母的婚事上可是坚决反对的!”
“那又如何?一个与敌人通婚的同乡、以及他们所生的杂种,还有那毫无背景的家族,这些能够左右国王铲除异己的决心?”乔贞随意地笑了一下,“事实上,那些人的确是在以讹传讹。不,或许应该这么说——真相除了密谋的当事者以外不会再有人知道。我当时便是这想法。”
“密谋?”
“没错。这次的屠杀不同于上次。绝不是头脑一热的决定。”
“对了,你刚才提到的巴彻利家——”
“是巴彻利家族告的密。他们有人在宫廷当官。他们对国王说,我们家窝藏着丹麦人,想要造反。你必须承认,谋反罪通常都是除掉眼中钉的最佳借口。国王果然听信谗言,下令处死那些在他眼里包庇丹麦人的叛国者。毕竟这位灾难性的国王从前就有过前科。”
礼查摇摇头,说不出任何感想。他只知道爱塞烈德二世曾因1002年对丹麦移民的屠杀使其在十余年后被攻入伦敦的斯温逼得一度退位,而且他复位之后也只做了短短两年的国王便匆匆传位然后死去。没想到他在死前还杀死过一批人吗?甚至不惜将同胞的性命也一起葬送……
“告密者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啊,我并不是在称赞他们。他们为何这么做?别告诉我是出于爱国。”
“听我慢慢说下去吧。我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在我三十岁以后的事了。”乔贞平淡地对礼查说,“不妨问问上天,为何赐予我这灭顶之灾。噩耗还没有完。痛失家园的我们在巴斯镇艰难度日,每天都提心吊胆。我做了一名铁匠,为赚钱而日夜劳作。本想逃得再远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妻子产期将近,不便迁徙,这事儿也就慢慢搁置下来了。”
“好好和妻子过日子吧。要是没有国王的首肯,巴彻利家族再怎么打小报告也没用。向国王复仇显然是不现实的。碰到这种事只能算自己倒霉。你和妻子能逃出去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不过……她应该早就故去了吧?你都快三百岁了……”
不知道礼查说这话时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直在抽搐。他会推断出乔贞的岁数并非瞎猜,完全是通过当事人自个儿的叙述计算出来的。现在是1278年12月,乔贞说自己在1016年的时候只有二十岁……透过这个,不难算出他的生辰。
不要复仇。乔贞在内心叹息。礼查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真正要表达的主旨便是这个吧。乔贞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如今的他,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如果年轻时的自己不那么执着于查出真凶……如果自己能够放下仇恨……
乔贞又想起了自己失去的那些东西,这让他烦躁而困惑。他用一秒钟强迫自己暂且搁下这并不好受的思考。人生不可重来。倘若自己没有遭遇后来的事,他今天也就用不着找人为自己写传记了。
“我的妻子的确死去很久了。但不是自然死亡的。”回归平静的乔贞直视着自己搁在桌子上的双手,说道,“几个月后,妻子生下了我们的孩子,用了整整六小时。那是个男孩……畸形的婴儿。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我的孩子——可我真的从未见过如此肮脏污秽、不似人形的物体。随后,难产夺走了妻子的生命。畸形儿只活了几小时,也死了。同时失去他们令我痛苦万分。我很想解脱,恨不得随他们同去。当时的我万念俱灰,想不通为何会使妻儿遭受这种苦难。是因为我异于常人的超能力吗?那些并非出自我本愿所得到的天赋吗?难道我真的是个怪胎?是恶魔的孩子?我开始逛妓院,那些从前的我绝不会踏足的地方。我嫖|娼酗酒,那些从前的我所不齿的事。打牌出老千、恶意欠债不还……都是为了引人杀我。我想放弃一切,我的理智,我的命,我的家仇……”
“后来呢?”
礼查挥动笔杆,他听到乔贞如平稳湖面般毫无起伏的声音:
“我想去死。可龙族的密探盯上了我。”
“噢?”终于要进入正题了?礼查对故事的发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催促道,“快说。”
“那天,我和几个酒鬼在一个小酒馆玩骰子赌钱。我故意闹事,骂人,羞辱那些酒鬼,终于把他们惹急了。我看见他们拔出藏在腰带里的小刀,向我刺来。也许是出于人类活命的本能,原本打算寻死的我在生死一线间竟又一次发挥了当时从家中带妻子逃脱的那项本领——后来的我才知道,那是龙术士的天赋。我用这天赋轻而易举地就将对方三个人全部杀死了。那画面要比刚才给你演示的暴力得多,我就不给你看了。”
“这没问题……不过能请你详细描述一下龙族密探的那部分吗?我不是很了解。”
面对小说家提出的要求,乔贞点点头。他从来没有刻意去回忆那些旧事。可记忆却不曾褪色。那些对如今的自己而言早已是过眼云烟的旧事,却像昨天才发生过那样清晰。偶尔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