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Chap.2:阿尔斐杰洛 72 (2/2)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确认般的点点头。“我这就出发。”
“但是,阿尔斐杰洛,你有方向吗?”海龙王的声音凝聚着焦虑和迫切感,问道,“如果只是乱摸乱撞……”
望着长者忧愁的脸庞,阿尔斐杰洛坚定的表情并没有改变,只有平稳的声音如此回答:
“哪怕寻遍天涯海角,我也要避免龙族再添损失的情况出现。”
>
“呼,呼……”
好像很痛苦的、来自于女人的柔弱喘息,回荡在空旷的黑暗里。
极缓慢地打开眼皮,勉力撑起一条缝隙,让外界的景象投映到视网膜。从昏迷中暂时醒过来的女人,看到的是一面宽大而漆黑的石质天花板。
慢慢朝侧面扭过脖子,望向周围,才惊觉自己被一团乱七八糟的链条捆绑并托举着,腾在半空。无法着地的失衡状态,让她充满了不安全的感觉。皮肤与肌肉更是好像坏死了一样僵硬,仿佛自己是一个患了麻痹症的病人。身体的不听使唤,带来的恐惧,直抵人心。而周边直触肌肤的黑暗,则好像在啃噬她的肉身,一点点把她的人腐蚀消化。
无尽的黑暗,在慢慢吞并自己所处的空间,但是,一阵强光骤然出现。在刺目的光芒亮起的那瞬间,浑身仿佛通电了一样。刺骨的痛意,沿神经游走,从脊背直冲大脑。女人喉头一阵腥腻,眼睛一花,纤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了长达一分钟的痉挛。
被锁住的囚徒,痛得哇哇惨叫。嗓子几乎被撕裂,五脏六腑都快从口腔里呕出来了。在让人心神紊乱、大脑放空的剧痛中,沦落为阶下囚的卢奎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幽禁并被迫接受拷打的处境。明亮的电光终于黯淡了,周围复原到平静死寂的状态。在黑暗中,卢奎莎急促地喘着气。承受着巨大折磨的她,体力已然大大丧失,但魔力尚有少许。她艰难地挤出一点魔力,运用夜视术增强视觉。法术被顺利施放出来的那一刻,黑暗被剥离,清澈的光溢满视野,让她看清楚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有着怎样的环境。
空旷的地下囚室,是由粗粝的石头堆砌起来的,仿佛与世隔绝的一座孤城。十二根被削尖的柱状物破地而出,直上屋顶,犹如顶天立地的支柱,围成一个硕大的圆,矗立在最外围。圆环状散开的粗壮石柱,越往上越尖,无数根锁链盘绕着它们,穿过彼此的间隙,在漆黑的地下室里纵横交错,形成比蜘蛛网更复杂的形态,覆满整个空间。四周凹凸不平整的石壁中,有四根更为粗实的链条,如蟒蛇般捆缚住卢奎莎的双腕和双足,将她凌空拉起,托在空中。由于受力点只在四肢,她的身子重心略微往下沉,正巧与身下的不规则网状锁链相触。正是这异常繁杂而又牢固的链条束缚,让卢奎莎无法逃离。触及身体的锁链一旦亮起强光,就代表里面的能量被激活,到那时,它们就会像发电的钢丝床一样,把依附在上面的卢奎莎电得死去活来。
半空中,被锁链紧缚的卢奎莎仰面朝天且四肢舒展。偌大的地下牢笼里没有旁人,只有她自己。因此,负责拷打她的,自然也不是别的,而是缠满锁链的高压电流。一身漂亮的晚礼服,在不断的电击之下,早已成了碎片。盘起的精美发髻,也全都零散开来。枣红色的乱发,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直直垂落。柔顺的头发丝变得毛毛的,上面分布着触电后留下的焦黑痕迹。鞋子在挣扎的时候被踢掉了,双脚和身体一样赤|裸着。但是,对于自己凌乱的仪容,卢奎莎已经没有心力去管了。为抵抗每隔一会儿便会卷土重来的电流,同时也为了遮掩住那份女人的羞耻,卢奎莎解放了“夜羽衣”的武装,替代破碎的礼服。
层层黑丝缠绕住她受创的躯体。惊人的密度,使它们好像真实的布料一样,给予她安全的遮蔽。夜羽衣可根据主人的需求改变外形,这一回,并没有撑开圆圆的大裙摆,而是紧贴着肌肤,覆盖卢奎莎头颈以下的全身,酷似一条严实的黑长袍。然而,埋藏在锁链中的电量,还是超过了夜羽衣所能抵抗的范畴。虽然这件消耗了卢奎莎巨量的魔力编织而成的武装斗衣,多多少少挡掉了一部分雷电的侵袭,却依然使主人喘息在直抵心肺的痛楚之中。也是啊,毕竟那是由敌方的四个将军同时注入进去的超强电流。
就这样,不断地被电晕,再被电醒,循环往复的过程,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这一次,卢奎莎醒来后,开始利用浮空术的技巧,让身体与锁链构成的“床”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但是直接捆绑住四肢的锁链,却层层缠绕着她,时时刻刻与她的肌肤相贴。光是这四根链条发散出来的电流,就让她疼得几乎要当场死去。
唯有保持清醒,才能让浮空术的效果不中断,减少与锁链接触的面积,使被电击时候的苦楚降到最低。如今,被残酷对待的女人,脸色已然煞白。为了与折磨自己的雷电相抗衡而显现出夜羽衣,卢奎莎的魔力已经被大大消耗,连带着体力不断流失,甚至出现了脱水的症状。可是算起来,自己被俘至今,也才过去了一天而已。这绝对称不上漫长的时间,就已经让她丧失抵抗力了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衰弱得那么厉害。难道是吉芙纳在战斗中受了伤?
关键是,那些手臂粗细的链条上,到处都缠满了雷电。就像被设定好了的机器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她进行全身的电击。四将军合力储存在锁链里的电量,稍稍超出夜羽衣的防御范围,但是又不足以杀死她。看来在真正的审讯者出现前,自己还将受欺凌很久。
如今的遭遇,难道是一种惩罚吗?对于出席舞会、寻觅男人过夜的自己,不忠于苏洛的惩罚?
卢奎莎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竟然在考虑这种事情。与其在囚笼里后悔,还不如思考要如何才能脱身。将可笑而无稽的联想逼出大脑,卢奎莎稍稍扭转着颈脖,让视线再次扫向四周。一段时间的小憩,使她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微微挪动身体,扭转手腕,想要挣脱束缚,从铁链的枷锁中把手抽出来。然而,这只是无意义的动作。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就在这时候向她发起了突袭。
“嗯啊……啊……”
周身的锁链,又一起在发电的过程中暴动起来。沐浴在清亮的雷光之中的卢奎莎,柔软而颤栗的躯体,又开始剧烈地抽搐着。
当电流袭来时,身体仿佛被切割成无数的小块那样痛苦。四将军投放的高压雷电,突破夜羽衣的防护,同时潜入卢奎莎的体内,化作一根根尖利的针,扎穿每一条神经,游走在躯壳内的每一处。
整个身体都上下颠簸起来,像狂犬病发作一样不停抽筋,并且愈演愈烈。卢奎莎感觉不到手与脚的存在,甚至连自身、包括整个世界,在深入骨髓的苦痛下,都完全消失在意识之中了。短暂的一分钟,感觉却像永劫一样漫长,恒久。
卢奎莎被震得不禁侧过头干呕起来。一些秽物,从嘴唇边缘漏出,淤积在锁链镂空的洞眼里。支撑着浮空的最后一丝力气也都消失殆尽。浑身虚脱的女人,无力地顺着托住她后背的锁链网躺倒下来,颤抖的身躯滑落网中,像一具失去了生气的尸体,再也不动一下。
虽然现状距离脱险还相当远,但是在接二连三遭受重创后,女人好像习惯了触电的感觉似的,慢慢安定了下来。卢奎莎沉下心来,整理头绪。理性找回了些许,混沌大脑中关于被抓捕过来的一段记忆,被慢慢地牵引出来。她渐渐记起来,与四名将军相遇的场景。那些达斯机械兽人族制服住了她,把她抓来这里。而自己,就是他们进行某项邪恶计划的试验品……
打破玻璃翻窗而逃,动静未免太大,卢奎莎不想引起人们的注目。于是,她重返走廊,来到之前侍者带她去的露天中庭。轻盈的身子,如一抹幻影飞移到屋顶。脚下仿佛生出了一颗颗流星,踩踏着矫健而轻灵的步伐,卢奎莎在一幢幢灯火黯淡的楼房上穿梭,然后降落到地面,行走在罗马夜间的街道。
自以为甩开了异族的追踪,卢奎莎好似散步一般,安逸地走在人流稀少的马路上,为没能与克劳德那样高质量的货色睡上一觉而感到惋惜。
然而,这过于轻佻的判断,实在是大错特错。深夜里,除了黑暗,始终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能侵蚀皮肤的寒意,紧紧跟随着她。静寂的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声响,听起来是复数的脚步声。当那四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卢奎莎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阵自责的情绪,为自己没能迅速地撤离、以及轻视敌人的傲慢而懊恼不已。但是,她很快调整好身为一名龙术士应有的稳重状态,谨慎地观察他们。
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宛如不祥的幻影,在寂寥的街道上,把目标包围在中间。卢奎莎必须同时戒备着他们四者。
“竟然没马上逃跑,很自信啊。”风声携着男人的轻语,传至卢奎莎耳畔,语气像是在邀请她重回大厅,共舞一曲。“既然这样,龙术士小姐,就请你留下来好了。”
短短的深绿色卷发在夜风中飘舞。对男人而言有点浪费的白皙皮肤上,划开来两道极为狭长的口子,里面镶嵌着琉璃珠一般的瞳孔。说话时,面庞始终在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如弯月般半眯着。可卢奎莎却觉得,这男人并非真的想笑。那样的笑容展现在那样的脸庞,是如此的虚假,让人心惊肉跳。
“渥兹华,你可不能小瞧她。”绿发男子的同伴,是一个面色沉郁的男人。留着略显滑稽的发型,好似有一个黑中带黄的大蘑菇罩在他头上。头发虽然怪异好笑,表情却极为严肃,说话的时候眉头不展。“毕竟是个龙术士,很不简单。”他用不敢相信的口气说,好似是在苛责敌人。“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就把我的部下放倒了。”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啊。”第三个男人说道,声音带着打趣的意味。“一个刚入门的先锋,外加一个传令官,怎么能对龙术士构成威胁呢?”他的头发是橙红色的,在脑袋顶部分成两瓣,宛如两片光滑的橘子皮。他用那双含着玩味的蓝紫色眼眸,斜睨着刚才开口的那名同伴,话声却是对着卢奎莎,“就凭皮耶尔和鲁卡那两个家伙,要想把你这等级的猎物抓到手,只会是白白送命。竟然不事先知会我们一声就擅自行动,实在太没脑子了。”
这些人聒噪个不停,卢奎莎被他们弄得有点晕,脖子左转右转。至此,唯一没说过话的,就只剩那个黑皮肤的女人了。
“能意识到自身判断力的错误,还算有救。”终于,卢奎莎插上话了。她将目光投给了那个抱怨部下失手的男人,“听你的口气,大概是将军吧?”视线向其他人环顾过去,“你们四个,都是吗?”
“不错。”渥兹华将军抢先回答,薄唇微微撅起,维持着脸上那张永远在笑的假面。
“哈,为了抓我一个,竟劳烦了四位将军。”卢奎莎声音软软地说着,眉眼笑如弯月,好像在嘲讽敌人,“你们还真是兴师动众啊。”
“如果真的只有一个人的话,倒也轻松不少了。”顶着蘑菇头发型的将军墨里厄,斜眼望着被当成猎物的女人,用依旧带着责怪的语气,一脸阴郁地说着。
听出他语气中的忌惮,卢奎莎美艳一笑。自己当然不会是独身一人。如果还窝在那个人潮拥挤的舞会厅,是有些不方便把吉芙纳召唤出来。但现在,在这条无人的宽阔街道,可就没有任何的顾虑了。
后颈光芒一闪,一个原本并不存在于此处的高大女人,伴随着旋风出现了。作为卢奎莎最坚定的后盾,火龙族的吉芙纳以充满凌然之气的姿态,屹立在敌人面前。
“哈,就等你了!”橙发的将军大吼一声。看到龙术士的从者现身出来,澈尔并不害怕,反而露出兴奋的神色,朝身旁的黑肤女子眨了一下眼。
虽然叫喊的人是澈尔,不过真正出手的,却是他身旁的哈拉古夏。
“怎么回事?”刚从契约魔法阵里面出来的吉芙纳,还来不及让人类的样貌还原成龙形,身体就突然伏倒在了地上。
“吉芙纳,你怎么了?”
就在卢奎莎狐疑地发问时,却发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不,不仅是倒地不起的吉芙纳。就连那个黑皮女人,和刚才叫喊的将军,都不见了人影……
“我的主人,去了哪里?”注意到这个诡异的情况,吉芙纳狼狈地发出呐喊。
“真是一条忠心护主的乖乖狗。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吧?”
这讥讽的话语,出自澈尔。整个前身都紧贴地面的吉芙纳,奋力把头抬起,瞪向他。她感到一阵强烈的耳鸣,仿佛脑袋里被按上了一个无比吵闹的大钟,连耳旁的空气,也好像在尖啸,在嘶鸣。自己之所以直不起身子,一定是被敌人给制住了。扬起视线,吉芙纳看到现场只留下两个敌人,而且是已经完成了变身步骤的将军。
雷压漫涨,在消失的人类身形之后,本体的形态展露了出来。哈拉古夏的模样,就是一个全身被深灰色的机械厚皮附着的、巨大而妖娆的女人。和别的达斯机械兽人族不一样,她长着两只眼睛。脑袋也并非光秃秃的只有机械硬壳,而是覆盖着一层过耳的浅色毛发,颜色是近似于白的淡黄。唯一令人感到奇诡的地方,是她没有双手。就像是一个断臂的巨型雕塑。
另一位澈尔将军,则是四肢健全,手长脚长。他体型高大,浑身肌肉精瘦,身段看上去好像很柔软。肩膀两旁长着漆黑的、好似野兽皮毛一般的羽毛。头顶也被粗硬的毛皮覆盖着。一只独眼深埋其中,在黑羽的缝隙间放射出寒光,冷冽地注视着吉芙纳。
那个无臂的女人,表情肃穆,双眼半闭,嘴巴微微开阖,默念的样子仿佛在用意念操纵着什么,看起来像是一个专注于施法的巫魔女。
音波攻击,一种连龙族的听觉都能避开的特殊音波。这是哈拉古夏的绝技「沉默的螺纹」。
直接刺激人的中枢神经,利用声音干扰他人。初级阶段能够使敌人头晕目眩,高级阶段能直接对敌人的身体进行操控。每个物体都有其自然频率。声音是以震动表现的。哈拉古夏可以自由操作声音的音调,去迎合任何物体的自然频率。一旦频率相吻合,物体就能被她随意地操控,成为她提线的木偶。
吉芙纳的动作受到哈拉古夏的封锁,被逼迫着趴伏在地上,起不了身。无名的力量压迫着她人类的躯壳,使她的四肢不受自我控制地团缩在一起,一点都无法伸展。这种情况下,想要变身也很难做到。
哈拉古夏拿出她的杀手锏,全力压制着吉芙纳,正是要防止她变成龙形。蜂鸣的空气,疯狂刺激着吉芙纳的耳膜,脑颅内更是激起了一片乱撞的噪音。由于忍受不住,吉芙纳几近崩溃,眼皮一掀,翻起了白眼,短暂地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注意力度,别把这母龙弄死啊!”
听到澈尔的提醒声,哈拉古夏只是淡然地张开了眼。
“别吵,我自有分寸。”
在放出音波攻击的高级效果时,需要操控者时刻保持精神力的高度集中。心神稍有松怠,就可能前功尽弃。深知哈拉古夏不能分心,澈尔也就识趣地不再打扰了。这场战斗没他什么事,让他感到无趣,于是,便把挖苦的话语扔给了蜷缩在地上的敌人。
“委屈你一下。要是放你顺顺利利地变身,可就麻烦了。”埋在黑羽下的独眼,幽幽地望着吉芙纳,澈尔像是在逗一条小狗似的,语带嘲弄地说道,“由此可以看出,你的血统很一般呐,连这点控制力都挣脱不了。这要是以血统高贵的公龙为对手,就算哈拉古夏用尽全力,都不一定能保障绝对的成功。”
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吉芙纳紧紧咬住牙齿。她的血统是不高,从未得到过族长真正的关怀,可是,还轮不到达斯机械兽人族妄议。被敌人看扁的愤怒,使吉芙纳一向冷如冰霜的面庞变得有些狰狞,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虽然一副对敌人的戏谑无能为力的样子,然而眼中的火星却迸了出来。那两个将军,到底还是对龙族的能力太过低估了。即使变不回本体,依然可以喷洒出龙息。而被称为龙息的、所谓龙族最纯粹的原始能量,可没有什么频率。
拳状的手掌舒展开来,食指与中指微微伸直。在敌人的压制力量下,吉芙纳竭力反抗着,勉强为两根手指争取了自由。当释放龙息的意识刚从脑中生成出来的时候,一枚不大的火球,就已经带着热浪,向敌人呼啸过去了。
“竟然——”
仍专注于意念操作的哈拉古夏,全身心都扑在调节吉芙纳的自然频率上,让它与自己释放的音波的频率相吻合,根本没料到那头被制服住的人形母火龙,会突然用手把龙炎发射出来。
超高的热量,蒸发了沿路的空气。龙炎直扑而来,蹦向女将军的颜面。被收入攻击范围里的哈拉古夏来不及躲避。然而,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的牵扯,被拖着带走了。
身为局外人的澈尔,在火龙反击的那一刻迅速判断出形势,带着陷入危机的同伴侧身一避。在移动中,哈拉古夏的精神力松懈了。敌人的控制一解除,恢复自由身的吉芙纳就立刻站了起来。
然而,无数道好似人手的黑影,却突然在她的脚下升腾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攀上她的双腿。在这些诡秘黑影的背后,好像连接着一个未知的世界。眼前一黑,吉芙纳还来不及乘势攻击她的敌人,就被迅速淹没了自身的黑影,强行拉着坠入到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澈尔,你……”
被拽着脱离了险境的哈拉古夏,神情稍稍镇定了下来,压抑住胸中的感激,扭过头望向救下自己的同伴。
“还是这样简单明了嘛。”澈尔摊开他长长的手臂,对着哈拉古夏,爽朗一笑,“就让她在‘惊密之扉’里横冲直撞吧。”
身体好似被整个从原地消除掉了似的,掉进“惊密之扉”空间中的火龙,一瞬间消失在两位将军的眼前。而在她看不到的另一个空间,正同时上演着另一场战斗。
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一片蓝紫色调的荒漠,土地贫瘠,万物死寂。淡紫色的天空好像一个大大的圆罩,网住深蓝色的地表。天与地广阔得望不到边。风暴搅动着稀薄的大气,卷起一个又一个巨型漩涡。高空频频有闪电劈灼至地面,好似天神震怒所降下的神罚。而地面则以强烈的震动作为回敬,每一处都在发生小型的地震,根本没有一片完好的立足区域。苍茫的荒土上,到处可见被震塌的山石和裂开的鸿沟。整个空间都动荡着,摇晃着,好像下一秒就会毁灭。这个雷电交加、地震不断,环境相当恶劣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呢?卢奎莎被深深地震惊住了。在她眼前所展现的,是一个前所未见的星球。
还没有进一步对周围的环境进行观察,一阵沉重的压迫感,就袭向了被送到这诡异地方的卢奎莎。
“啊……”
从牙缝中漏出一声痛苦的轻吟,卢奎莎倏地匍倒在地,好像给敌人下跪似的,与先前猛然间趴伏在地上的吉芙纳一模一样。
但是,导致她无法起身的原因,却与吉芙纳遭遇的情况相去甚远。其中的答案,恐怕在于这颗神秘的星球。
“为什么我会……站不起来?”跪着趴伏在惨不忍睹的地表上,坚硬的岩石坎进了卢奎莎的掌心,划开她细腻的肌肤。微量的鲜血渗透进蓝色的土壤。“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前方的两个将军,生怕他们在她不能动弹的时候,做出什么举动。
“这是我创造出来的心象世界,模拟的是我族诞生的母星。”
回答她的,是早已完成变形的墨里厄将军。他的头颅,仍旧是蘑菇形状。灰色的表皮,泛着蓝紫光芒,长得活像一个全身疙瘩的孢子。分化而出的四肢又短又粗,个子较其他将军矮小些。这形象,倒是像极了这片紫色天空、蓝色大地的荒凉之处所能孕育的生物。
“母星?”口中不断喘着粗气,卢奎莎勉力抬起头,朝他看去,脸上浮现出一个疑惑的神情,嗓音嗄哑地问,“你们以前生存的地方?”
“当然,是仿造的。只是与母星相似度极高的一个空间。”独眼射出冷厉的光,墨里厄的眼神,落在气喘连连的女人身上,“对人类而言,这儿的艰苦环境很难习惯吧?也是辛苦你了。”
将烙印在心中的世界展开,形成「至高光荣之乡」的空间。墨里厄将军能具象化自己的心象风景。
这个空间的环境,模拟的是达斯机械兽人族魂牵梦萦的故乡——尤古斯星球。其质量,要比地球大上数倍。因此,引力自然也是非常之大。立足在这颗星球的人,体重成倍增加。原本体态轻盈的卢奎莎,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堆质量巨大的重金属。现在的她,只能勉强趴在地上,连直起膝盖站起来都难以做到。与那两个将军轻松站立的模样相对比,卢奎莎显得相当狼狈。
很显然,从卢奎莎举步维艰、寸步难行的状况看,墨里厄的能力对龙术士非常管用。太过依赖于地球的安逸和舒适,一旦外界的环境急剧恶劣起来,他们的身体就难以承受了。被墨里厄的能力所困的这个女人,宛如一朵离开了温室就不能生存的娇花,行动力被极大地克制住了。
虽然脱离母星球数百万年的达斯机械兽人族,在身体变异后,已经不太能适应原来的生存环境了,但是,至少比人类要强得多。更何况,这是墨里厄制造的世界。在他的地盘上,一切皆由他做主。星球的重力,他能自动调节到对自己而言最舒服的数值。而那数值之高,以人类娇弱的躯体,是无法承受的。
如果在这时候被他们攻击,自己无疑会惨败……这股危机感,促使卢奎莎忍住剧痛,直起身体。她想使劲把弯曲的双腿往上撑,从而直立起来。然而,只听见咔嚓一声,无法抵抗重力的女人,膝盖颓然弯下,与地面发生的猛烈磕碰,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叫出了声响。卢奎莎不得不放弃了。比起其他的事,还是尽快用治愈魔法把折断了骨头复原更重要。
欣赏着龙术士无力抵抗的姿态,在她身前的敌人嘴中,传出了不知是鼓励还是讽刺的笑声。这阴冷的笑声不属于奇异空间的创造者墨里厄,而是渥兹华发出来的。
这家伙的本体,难以用语言形容,根本就是一个异形。庞大的身躯,看不出一点点对称的样子。身高约是墨里厄的两倍。犹如深海巨怪的脑袋侧面,酷似鱼鳃的耳朵向外伸展。一张过于夸张的血盆大嘴,几乎占据了整个脸庞,连达斯机械兽人族最醒目的独眼,都找不到在哪里。大口内,鳞次栉比的牙齿锋利如鲨鱼。肩膀、后背乃至腰部,都生长着结实的触手,形状看似乌贼柔软的触须,实则利如刀片,肌肉敦实而厚重。下肢仿佛像虾类生物与节肢昆虫的结合体,分成六七条,如树根般扎进破碎的岩石地面。人类模样的男子如一块宝石,嵌在异形的胸前。那张白净的脸上,琉璃珠子般的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缝隙,从中投射出极为刺人的视线。
语气一半骄傲一半忧伤,墨里厄带着感怀,诉说起来,“我们的故乡,距离地球很遥远。但到底有多遥远,要如何在星际中航行才能到达地球,这些问题,就连我们自己都无从解答。因为我们这群被流放者,本来就是在一场突来的浩劫中,被抛入到这里的。”
“不明白。闻所未闻……”
卢奎莎听得云里雾里。被无尽的痛苦包围着的她,正在渐渐失去对理解敌人话中含义的思考能力。她扶着心口,艰难地咳嗽着,浑身都被难以估量的重力压得生疼,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连内脏都几乎因受到了剧烈的挤压,而要缩成一团。治愈魔法缓解着膝盖骨破裂的疼痛,不消几秒就把骨头接好了,可是,却无法帮助她起身迎敌。
还有一项新的危机,也在这时被她沮丧地发现了。自己所面临的挑战,绝不止不能站立的问题。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吸不进一点空气。但这儿并不是真空环境,只是稀薄的大气中缺少人类赖以呼吸的氧气。
虽然能暂且用魔力代替一下,但长此下去,对卢奎莎非常不利。为了抵抗超级重力的倾轧,她的体力几近透支。然而那两个将军……无论是氧气缺失的危机,还是重力增大的问题,对达斯机械兽人族好像都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嘛,具体是怎样一个情况,也懒得多费唇舌向你解释了。”渥兹华将军笑了起来,用好像看珍禽异兽的眼神,直直地凝视地上的女人,“龙术士小姐,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原来如此。一次简单的绑架。卢奎莎心想。他们应该不会马上要她死,那样没什么益处。一定是想从我的口中套出些东西。
这两个将军,在对付她。而另外两个家伙,则在外面料理吉芙纳。他们把我和吉芙纳分开,看来,是只想带走我一个人。
现在,她与吉芙纳分隔两地,不在同一个空间。因此,对于和自己关系密切的那位契约者,卢奎莎不但感应不到她的气息,就连召唤她到自己身边来,都难以实现。
被困在这个达斯机械兽人族得天独厚的战场,卢奎莎的神色越发焦躁起来。虽然难掩畏怯,但她并没有泄气。对她来说,就算到不了敌人身边,也能打到他们。这样的事,连手指都用不着挪动的。只需要调动一下魔力就可以了。
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轻巧而强韧的水晶线,犹如群舞的蛇,灵活地出动,不过,却达不到将军的身前。直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水晶线,如一条条笨重的铅制锁链般沉甸甸地掉在地上,压出一道道下沉的痕迹时,卢奎莎才终于察觉出问题——就连它们的质量,都无法避免地被加重了。
“终于明白过来了?”对她的攻击,墨里厄一屑不顾地说道,“这里,是我们的天然战场。你是没办法反抗的。”
在他身旁的渥兹华,一边笑着,一边伸长了鱿鱼般的钢铁触手,朝呆愣住的卢奎莎探过去。目标并不是龙术士本人,而是趁机将她的皮包抓住,抢夺而来,随后大力一捏,并放出数道闪电进行劈灼。被整个劈碎的皮包连同里面的缝纫线,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被全部毁去了。
“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卢奎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保持着龙术士改有的迎战态度,勉强直起上半身,手背上亮起银光闪耀的六芒星魔法阵,开始召唤她藏在庞大储备库之中的宝贝宠物。
奇形怪状的魔兽一个个现出实体。有狮鹫,有双头蝙蝠和翼龙,还有好多分辨不出物种的怪物,都是卢奎莎搜集了大量达斯机械兽人族碎片后组装而成的藏品。
然而,已经有了水晶线的前车之鉴,这些魔兽的下场,也很快揭晓了。
在这个具有超强重力的空间,凶神恶煞的机械魔物们,根本摸不到敌人分毫,全都呆立在被召唤出来的位置,失去了战斗力。一些体积过大的机械兽,由于太重,身体被直接压垮,碎成一地的烂铁。卢奎莎的攻击,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哦呀哦呀,好有斗志啊。”看着无谓挣扎的女人,渥兹华发出讥笑。
周围仍然是电闪雷鸣。雷电与风暴不断嚎叫着。一道不规则的霹雳打向地面,照出的光芒,晕白了卢奎莎惊骇的脸。在外力的倾轧下,她的面色已憋得越来越红。皮肤下,一根根毛细血管如细小的红线逐渐浮显,好像要随时崩裂开来似的。闪现出痛苦之色的眼睛里,更是血丝密布。眼球没当场被挤出眼眶,就已经算万分幸运了。因难以吸到氧气,卢奎莎的嘴抖动着,呼吸愈加急促,嘴唇由于牙齿的啃咬而显得无血色。苍白的唇色被闪电的光芒一照,顿时变得比鬼魅还要惨白。
最后的尝试,是火系魔法。龙术士能施放真实的火焰,也能施放出法术拟态的火焰。其质感,与前者几无差别。换言之,就算没有氧气,也能点燃。
然而,就在红艳的五芒星魔法阵乍现出光芒的那一秒,卢奎莎的双手,突然颤抖着移向了自己的脖子。施法被中断。火红的光晕随之湮灭。
“唔……”
呼吸阻塞的女人,伸出手,扼住咽喉。并不是要把自己掐死,而是赖以生存之物在顷刻间失去,生理上产生了极大的不适感,因而本能地把手放在那里。
一向带笑的美丽脸庞,如今面如土色,被惊恐和痛苦占据。为了得到氧气,不停地张嘴闭嘴,那样子简直像是刚从河里钓上来的鱼一样。双手一直一直挠着头颈。
两位将军依然是雷打不动地站在一边,凝望着举止失态的女人。渥兹华的触手在嘴边摇晃着,掩嘴笑了起来,似乎很享受她的痛苦。
这女人的抵抗太无力,渥兹华终究还是丧失了兴致,决定让战斗早些结束,因而发动了能力。
“我很想知道啊,被这个不同于地球环境的空间压垮到无法呼吸的你,当前对你来说最多余的东西,是什么呢?”嵌在异形胸膛的人脸上,那双琉璃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边带着顽皮的笑容,好像是得到了最期待的一件礼物的童真孩子,“收获到了。原来,是恐惧和焦躁啊。”
无法打败他们,也跑不了。无边无底的恐惧和焦虑感,伴随着卢奎莎,彻底将她吞噬。敌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辨别不出来了。意识开始涣散。现在的她,甚至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性和判断力。
这个领域,是独立于外界的。而且不会像“惊密之扉”那样存在着被龙术士突破的危险。因为在这个环境与地球有着千差万别的世界,一切都失序了。要想逃脱,就连“空间转移”都无效。必须拿出比这更复杂、难度更高的空间魔法。
对卢奎莎来说,这时候再考虑逃跑,已经完全来不及。就在渥兹华话声落下的后一秒,卢奎莎的身躯软趴趴地垮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很痛苦吧?这是自然的。”对着厥过去的女人,渥兹华邪恶地笑着,静静地诉说,“因为你此刻最需要的东西,已经被我夺走了啊。”
「不平等交易」——简而言之,就是物质的交换。
将目标当前最需要的一件物品,并且是目标本身拥有的一件物品,暂时置换为目标当前拥有最多、但也最无益处的一件物品。物品可以是具有确切形态的真实物体,也可以是掌心抓不住肉眼瞧不见的虚幻之物。这能力一旦用得巧妙,就能产生连拥有者本人都意想不到的奇效。
运用它,渥兹华成功地瓦解了陷入末路的龙术士此刻最需要的东西——魔力。
将卢奎莎的魔力,与她当前状态的焦虑和对未来的惧怕进行调换。生生被夺走了一身的魔力,彻底无法呼吸的龙术士,被扑鼻而来的强烈窒息感打败,一下子昏倒在粗糙的地面上,一动也不动了。在失去意识前的那段痛苦时光,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怎样都散不开来的恐惧……
……一阵身体被贯穿的疼痛,将卢奎莎从记忆国度中拉回现实。
锁链再次通电。电网中心的俘虏,麻木地承受着。纤长的睫毛,在淡紫瞳孔上洒下一片扇形的影子,随着不断闪烁的雷光,忽明忽暗。
之后发生的事,不用想也能知道。敌人把昏迷的自己抓回基地,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恣意地凌虐。
被禁锢着的卢奎莎,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玩坏了的木偶娃娃,任人宰割鱼肉。无数次呼叫吉芙纳,可是都毫无结果。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坠入了一个与外界斩断了联系的空间?刺眼的雷光渐渐暗下来。卢奎莎在微弱的喘息中休息着,疲惫地闭上眼睛,等待电流下一次的肆虐……
嗙铛——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声巨响,惊动了黑暗而死寂的空间。卢奎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落了地。摔落造成的疼痛,让她一时半会儿还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锁链断开的清脆声,杂乱无章地撞击着四周的墙,传进她的耳朵里。
总之,是一系列难以辨明的声音,错杂在一起。开门声。脚步声。金属的悲鸣。锁链断裂。肉体与地面的碰撞。
最先的声音,是笨重的钢铁门从外面被打开的声音。大门开启的那一刻,一股阴风冷飕飕地灌了进来。
落到地面的卢奎莎,双手支起上身,慢慢爬起来。身前赫然站着一个面色严肃、皮肤像黑珍珠一般发亮的女人,离她不到五米。一阵脱力感立刻贯穿了膝盖,卢奎莎还没站稳,就跌倒下去,麻痹的双腿一阵抽搐,怎么也不听使唤。所有记忆被带回,恐惧又涌了上来。那个女人,毫无疑问是劫掠她而来的四个将军之一。
在黑女人的身后,还有两个侍女。一人手上捧着条略有些旧、但是洗得很干净的裙子和一双平跟鞋,另一人端着盛有奶酪、面包和一杯凉水的托盘。她们把东西放在了地上,就离开了地下室。
卢奎莎忍痛跪坐在地上,谨慎地观察留下来的那个女人。一天水米不进,她早就又渴又饿;能有蔽体的衣物,也使她非常欣慰,终于不用再开着“夜羽衣”浪费魔力了。但她不想在敌人面前屈服,让她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硬是强忍住内心的些许激动和渴望,与女将军沉默地对视。
静静地看了龙术士一会儿,哈拉古夏终于开口,“把这些食物吃了,再把自己弄得庄重些。”她茶色的眸仁被地下室昏暗的光染上浓重的阴影,深邃得宛如两个黑洞,“等你准备好了,我会来接你。”
“接我?”卢奎莎拉高声调,急切地一问,嘶哑的嗓音好像喝了哑药,“去哪?”
“去见王。”哈拉古夏的声音倒是听不出一丝起伏,就如无波的湖面。一张冷艳无双的脸上,神情更是淡漠。
王?什么王?带我去见异族的王做什么?这回,卢奎莎没能问出来。她精心护理的指甲卡着地面的石缝,手指因用力而发颤。一双眼睛执着地盯着那异族女子,心底一阵狂乱。
哈拉古夏的双眸带着一股透彻感,仿佛一眼就望到了身下女人的心底,“别试图做任何无用的事。这里守备森严,隔绝于外界,不管你耍什么花招,都是不可能逃走的。”
然后,她的身影一瞬间离开了,就像来时那么快。
轰隆一声,大门被关上,周围复归平静。卢奎莎稍等了一会儿,确定那女人不会再返回后,站起身,赤着脚走向放置着鞋裙和托盘的地方。每走一步路,脚底都像被刀扎一样,痛意从大腿一直传到头顶。她再次无助地伏下身,没有去取手边的食物,也没有立即穿戴那件衣服,而是合上眼帘,屏蔽掉这陌生残忍的一切,然后紧紧地抱住双臂,幻想苏洛在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