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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双唇瓣啊,她刚刚用这双唇瓣说出“恨他”的字眼,像是一把刀刃,活生生将阿幸劈成两半。
沈瓷感受这男人滚烫的手掌从她脸上掠过,停在自己唇上,一点点揉搓,再慢慢往下移,经过她的下巴,脖子,锁骨,最后沿着锁骨延展的弧度往她肩膀上移,探入她的衣服里面,直至他将整个手掌都贴于她后背的蝴蝶骨上……
沈瓷觉得那真是一个漫长又静霾的过程,仿佛他在用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烫过自己的肌肤,又用那道凸起的伤疤亲吻她的身体,明明肌肤贴合,可她却从中感受不到丝毫情.欲,就如十年前他用温毛巾帮她擦拭身体一般。
那时候沈瓷虽然被蒙着眼睛,但她能从他细致的触碰中感受到一丝痛苦,这丝痛苦仿佛还带着压抑,以前沈瓷也曾认为是自己的错觉,他为什么要痛苦?为什么要压抑?可现在眼睛上没有蒙布,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阿幸脸上每一寸表情。
再冷的眼睛也会起波澜,再深的心思也会有破绽。
眼前男人像是绷紧一口气,用那一口气残延着自己的生命,却用手掌一遍遍摩挲着沈瓷的蝴蝶骨,好像这个动作可以缓解自己的痛苦,但是似乎并没什么作用,因为他眼里的波涛越来越凶,越来越重,呼吸也慢慢急促起来,直至胸口起伏,喉结跟着上下滚动,最后终于将手抬起来,改而抚摸沈瓷后脑勺上的头发,像摸一只猫似的,从上到下顺着一遍遍捋……
他说:“好,再给我一点时间,这次我一会带你离开这里。”
……
沈瓷真的没有想到阿幸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虽然他在电话中说得轻描淡写,但沈瓷知道这事不算小事,更何况他在李大昌面前如此得宠,现在李天赐又死了,将来大有让阿幸继承衣钵之意,而一旦他拿了东西带沈瓷离开,也就意味着前面十多年的付出和奋斗全部付诸东流,或许他会再次一无所有。
值得吗?
阿幸也一夜未睡,跟沈瓷通完电话之后更像是打了一场大仗,浑浑噩噩之余感觉身子都是飘的,他拎了外套走进卧室倒头就睡。
居然做梦了,梦到十二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沈瓷。
那时候凤屏初中刚刚建成,李大昌是主要出资人,开学一周后受校方邀请去“视察”教学情况,阿幸也跟着一起去了。记忆中那是他第一次踏入凤屏地界,而迎接他们的便是校方刻意安排的“升旗仪式”。
你印象中的升旗仪式是什么样子呢?大概是一大群祖国未来的花朵站在阳光下唱诵国歌,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可事实并非如此。
那会儿学校刚开学,九月,照理天气还没转凉,可那天是阴天,天色灰蒙蒙的,学校学生也不多,大概七八十个,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全都挤在一小块渣土压成的操场上,风又大,吹起地上的灰尘和草屑,然后在老师的带领下唱国歌,每个学生都很卖力,因为知道旁边有领导和城里来的老板在看,唯独最后排的一个女孩子……
沈瓷那时候还是短发,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布衫,衫子一看就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可掩不住她皮肤白。那是真的白啊,白到站在这一群灰头土脸的孩子中间显得有些怪异,以至于阿幸一眼就看到了她。
“李老板,怎么样?”旁边校长问李大昌的意见,李大昌摸着下巴没吱声,步子却慢慢踱过去,硬是绕着仪式的队伍走了一圈,直至走到最后排旁边,抬手指了指。
“那个小姑娘……”
校长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孩子太多,李老板您指哪个啊?”
“最后一排从左数过去第四个,穿蓝衣服,短头发的……”
校长又踮着脚尖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
“您说她啊!”
“也是凤屏人?”
“是啊,长乐村那边送过来的,父母都是凤屏人,不过好像父亲早就去世了,现在跟着母亲过日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校长小心翼翼地答话,等着李大昌下一步指示,可他却迟迟没下文,只眯着眼睛盯着沈瓷看。
当时阿幸就站在他旁边,那会儿已经跟了他两年了,基本已经摸得准他的脾性,见他目光一直黏在沈瓷身上,阿幸莫名觉得心里冒出许多恐慌感。
果然,半分钟之后李大昌又摸了摸下巴,嘴里喃喃:“看着真白啊,山里养大的丫头,怎么能白成这样?”